第77章

作品:《遗珠

    谢开云可从不睡傻子。

    马朝阳丧着脸,来回看了看,那怎么成双成对儿来教训他?

    走廊上灯光柔和,汤问程手臂依旧搂着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了一句:“解气了?”

    顾宝宁鼻尖轻轻皱起,有些埋怨的样子:“有点儿嚣张了小汤总……你在外面横行霸道成这样,都没人管管?”

    可他嘴角小小翘起的弧度泄露了被袒护的雀跃,像只顺毛捋舒服了的猫。明明享受,却又要伸出爪子亮那么一下。

    那些雀跃只持续了一秒又被更深的担心覆盖,他往汤问程身边靠了靠,“以后别这样了,狗急跳墙,谁知道这些人会干出什么事?”

    “跳不了。”汤问程打断他,目视前方,“他不敢,也不能。人到了一个位置就身不由己,你以为是王兴福那些喽喽,马朝阳今天能跪着把酒咽了,自然明天谢开云就会让他笑着吞下些别的,有得有失。”

    顾宝宁戳戳他的胸口,行吧,汤问程说什么就是什么。“嗯,那你暂时别动王兴福那些人,至少现在不能,听见没?”

    汤问程极轻地笑了,“不是你操心的事情。”

    顾宝宁“哼”了一声,心底那些烦躁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混杂着安心、依赖。

    梧桐路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手上的酒气。

    汤问程送他到梧桐路的门口,叮嘱他明天早上再做个检查,报告汤问程会亲自看,声音还带着未散去的些许平静,“那边儿还没结束,我过去一趟。”

    顾宝宁站着没动,那双夜里总是显得格外清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汤问程,嘴角漾开一个弧度,“头还有点儿晕,我刚被你吓着了。”

    汤问程眉梢微动,看着他没说话。

    顾宝宁往前凑一小步,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住他的大拇指那儿,开始耍无赖。

    “你气我呢,我知道,只是我身上带了伤,你没法儿恼我,只能教训马朝阳。”

    汤问程垂眸,看那只作乱的手,顾宝宁摩挲他的手腕内侧,那里跳动着脉搏。“不然你骂我吧?行么?你这样我心里怵,我老觉着你走了就不来了,医院里头我没胡说,韩嘉树说你不要我了,我心都碎了。”

    “我现在才明白我爸当年心里在想什么,他又得替唐佟翻案,却还得注意着不能伤了我的心……”

    “我现在就这样,一颗心像油锅里煎,你让我彻底不管李果我做不到,我总觉得我欠了他没让他见着亲人最后一眼;可你让我就这么和中发叫板不顾着你,我也做不到,我让奶奶、叔叔、说我忘恩负义。”

    顾宝宁哼哼唧唧说了一堆,汤问程沉默片刻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力道不重,叫了一声:“顾宝宁。”

    “嗯,听着呢。”

    顾宝宁露出那只好耳朵,微微侧过身。

    汤问程见他这副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消散在夜风中,他把顾宝宁抱起来带进空无一人的家中。

    “你最好是真的头晕。”他低声,听不出是不是警告。

    顾宝宁攀着他的肩膀,得逞地抿着嘴笑,“真的晕……你慢点……”

    后背轻轻抵在微凉的门背后,却不觉得冷。

    他得寸进尺踮脚,嘴唇蹭过汤问程的下颌,“别走,我老梦见你,想你想得睡不着。”他牵引着那只手直到自己的胸口,眼神灼人。

    “我跟你保证……以后我听你的话,不让你担心,”

    他拖长了调子,身体贴着面前的人,严丝合缝,仰着脸气息拂过汤问程的唇边,“老公亲亲。”

    亲了可就走不了了。

    汤问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可以清晰地数清他的每根睫毛,汤问程轻轻吹了一口气,像是吹散蒲公英一般,“顾宝宁,新闻都写成这样了,得避嫌。”

    冉冉升起的正义之星,和潜在的被告席其中一员。

    怎么好躲在四下无人的地方接吻?

    顾宝宁翻个白眼直接嘟着嘴亲了上去,手恶狠狠地贴着他的下半身问:“都y.comg成这样了装什么呢!”

    汤问程扣住了他的后颈,不是推开,而是将他更深地按向自己,低下头狠狠攫取了那张烦人的嘴。

    应该要罚他点什么的。

    “唔……”顾宝宁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像是抗议,又像是满足的叹息。

    最后汤问程轻轻啄了一下他那只听不见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话,顾宝宁眨了眨眼圈着他的脖子,“再说一遍?”

    他听见了的。

    汤问程说:“我才是真的心都碎了。”

    第77章

    在赶回应酬之前,汤问程有四十分钟时间。

    顾宝宁因为耳朵听力直线下降的关系,有些怕黑,索性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汤问程只看见他来回跑,像是一阵风。

    最后他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撅着屁股塌着腰,就这样趴在了沙发上。

    汤问程走到他身后,近乎笼罩他般问道:“什么意思?”

    顾宝宁抬手比了个中指,让他别演。

    下一秒便不设防地惨叫,“你至少打声招呼!”

    玻璃倒影,汤问程正在做手工活儿。

    慢条斯理地非常有耐心,每添一根都会问问可以吗?这样有礼貌吗?

    顾宝宁揪着沙发上的毛毯试图忍耐,但冰凉的戒指抵在边缘也试图卡进来的时候,他慌乱地攥住那只手,“行了……”

    汤问程把手表解下来,金属腕表的声音清脆,咔哒一声随后放在他眼前

    ——还剩半个小时。

    他们要速战速决,没有时间温存。

    “不做我不放心。”这是顾宝宁刚才下的命令,汤问程点点他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受伤了消停点。”

    诚然从前顾宝宁每次都要逃,都要抱怨,说腰酸腿疼说跪得太久说骑得很累……花样百出,懒似一条蛇,只能盘在汤问程怀里睡懒觉,那才是他最喜欢的生活方式。

    今晚果真是脑震荡出了后遗症。

    汤问程掐着他的腰,缓缓地,要像平静的海面等待回港的小船……他将身下的人尽数揽入怀中,毫无缝隙,亲密一体。

    顾宝宁喘着气,被捏过脸接了一个吻。

    “听得见吗?”汤问程亲他的耳朵,耳垂滚烫。

    顾宝宁咬着嘴,因为听不太清干脆闭着眼,偶尔翕动着睁开,懵懵一副睡醒的样子汤问程笑了笑把他的脸反复揉搓,觉得他不聪明的样子竟也可爱,像回到了当年衣柜中那么小,那么小。

    “你在滨城给我打视频,总是先睡着。”汤问程轻拍他的腿,让他不要j.i/a

    顾宝宁胡乱“嗯”了一声。

    滨城三年靠的是无数个电话和视频,从不谈起那场失败的告白。顾宝宁到了ddl的时候要赶小组作业,偶尔打了五分钟就会趴在枕头上睡着。

    ——“我会看着你自/w。”

    顾宝宁像是听错了,睁开眼看他,“什么?”

    汤问程用食指搅弄他的口腔,堵住了他的疑问。

    太深,顾宝宁干呕。

    汤问程俯身告诉他,“有时候你会醒过来,看着我。”顾宝宁半睡半醒的时候总是夹带着鼻音,要撒娇,明明长大了也改不掉的习惯。

    顾宝宁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之后狠狠咬了他一口,汤问程继而告诉他更直白、更下流的梦境,那些肖想有些实现了,有些还需要顾宝宁配合。

    顾宝宁忍无可忍大喊了一声,“闭嘴,我他妈只是一只耳朵聋了!你要不要脸!”

    汤问程笑得纵容,从他的额头细细密密吻到他的唇,“叫哥哥。”

    那样便可以快点结束,顾宝宁知道这是他最爱听的,但现在他不想叫,也不想结束。

    手攀上肩膀他喜欢这样长长久久抱着,感受温度,感受存在。

    “你爱我,不管发生什么。”顾宝宁甚至不需要询问,这是人生中显而易见的一个答案,一个真理。

    汤问程亲他的指尖,“嗯,在你爱我开始之前。”

    手表上的指针流逝,汤问程决定提前五分钟结束,他要用这五分钟说三百秒的情话,好让顾宝宁那只听不见的耳朵快点开始工作。

    他问好玩吗?顾宝宁。

    这个问题他很久之前已经问过一次,在汤利那场彻夜的碎纸游戏里,汤问程看着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顾宝宁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奋战到快凌晨。

    如今他又问一遍,“好玩吗?”

    人生,好玩吗?

    有意义吗?

    汤问程知道人生根本毫无意义,可是他的宁宁一定会找到。

    顾宝宁却摇头了,他抚过汤问程的下颌,“如果好玩的定义是站在你的对面,那就不好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哥哥。”

    他带给汤问程的影响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也让自己不好受。

    如果公平的代价是这样,那顾宝宁选择:去他妈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