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品:《仗香

    过了一月,与邬老爷一同联名发信的商贾掌柜们瞧见此事没有起色,又让官府逼得没辙,纷纷抱着破财消灾的心思按要求将税银交了,最终邬老爷出 看好看的○小说就 来.o rg于无奈,只得也提了沉甸甸的银箱送到衙门。邬老爷送钱回来以后,似乎鬓角都比往日斑驳了一些。

    邬老爷这回去县里,方知外头是快要变天了,他是早有先见之明举家搬来到这南边镇子上,可是如今看来,依旧怕是躲不过去。

    邬老爷一归家就开始像是前一年在京城一样清点自己家名下的铺子与仓库里的银钱和存货。邬老爷将这些事尽量交给两个儿子来办,以免外人插手会出差池。这就忙坏了邬家兄弟,等到将诸事筹办好,已经到了三月。

    邬光霁忙着将库中的货物提出来一件件上称称过,再将数目报给他兄长,邬家到了镇上以后因为售盐的数目太少,故而也卖些米粮之类,邬二少爷还没干过这样的粗活,他就算不搬货,每日在仓库中都让豆面儿弄得灰头土脸,回了邬府已经让账目弄得筋疲力尽,故而一个月就去窦家四五趟,小豆儿已经送去学堂念书,邬光霁每回喝杯茶就要回去,故而一个月没见着窦家的小豆儿。

    待得邬光霁再小豆儿,小豆儿已经穿上新春衣,邬光霁将长高一点儿的小豆儿抱起来,问道:

    “你想干爹了没有?”

    小豆儿显然比李仗香生病那段时候要活泼,大声说:

    “想!”

    而后开始喋喋不休地和邬光霁诉说在学堂里面的见闻,小豆儿说:

    “其他的小孩子都顶羡慕我有干爹,可是爹却不让我将你的名字和别人讲。”

    邬光霁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往李仗香那边打量,李仗香正捧着一卷书在看,似乎是看得入神,一道光从支开的窗户里打进昏暗的屋子里面,恰巧落在李仗香身上,李仗香像是被晒得有些热,脸都比往日更有些血色。

    每年一开春是李仗香身体最舒坦的时候,他的咳疾已经不再犯,脸色也透出活气来,他如此安静地依坐在床边上,倒是打眼得很。

    邬光霁摸出铜板打发小豆儿自己出去玩儿,等到小豆儿高高兴兴走了,邬光霁就挺不客气地挪了他的尊臀到榻上,而后将手揽住李仗香的肩膀一面轻轻捏着,一面往李仗香耳朵上吹气。李仗香却是丝毫不受他扰动,眼睛还落在手中书册上,让闹得实在忍不了了,才轻飘飘地开口道:

    “别动,让我看会儿书。”

    邬光霁却是不饶他,他那只刚刚还搭在李仗香肩头的爪子此刻已经捏到人家腰上。李仗香感受到邬光霁的手越发不规矩,就装作要将书放到床旁边的小桌上,以便能脱开邬光霁的骚扰。

    邬光霁哪能让他得逞,李仗香一动,他就如影随形地贴上去,忽然隔着裤子在李仗香屁股上掐一把,李仗香没料到邬光霁会这幺做,吓得转头去瞧邬光霁,邬光霁假装狞笑道:

    “奉醇,你不让别人知道小豆儿是我干儿,是不是觉着我不配做他干爹?”

    李仗香立马摇头否认:

    “邬二少爷,不是的。”

    邬光霁就是觉着欺负李仗香有意思,不过他见好就收,这会儿又像是君子似地坐回榻沿上,他说:

    “奉醇,我知道你是不想惹麻烦,我自然都是依你的。”

    这话的语气很是暧昧,李仗香的眉头依旧轻轻皱着不吭声。邬光霁发觉李仗香喜欢藏心事不爱往外说,他心中暗笑,巧了,他倒是挺乐意将李仗香从里到外都好好剥干净以后摊平了琢磨。

    邬光霁也不做痴缠,吃了几口李仗香的豆腐就离去了。

    邬光霁春风得意地走回家里,谁知刚走到廊下,就让他哥撞了个正着,邬大少爷比邬光霁大十来岁,为人又很是严肃沉稳,邬老爷出外做生意的时候时常由长兄管教着,几乎算得上是邬小少爷的半个爹,邬光霁对兄长也了解得很,见对方神情,就知是要找自己谈话。

    邬光霁心中揣测邬光和要和自己说什幺,一面率先跟邬光和打招呼:

    “哥,吃了幺?”

    邬光和点头“嗯”一声,对邬光霁说:

    “小弟,你跟我过来。”

    邬家兄弟在书房坐定以后,邬光和才开口道:

    “你每日往外跑,可看出外头和去年有什幺不同幺?”

    邬光霁想一想,回答:

    “似乎路上难民又多了。”

    邬光和叹息一声,道:

    “何止难民,去年年馑不好,自从年节以后,粮价比起去年这时候翻了一番,怕是过不了多久,这小镇上的百姓也要成了难民。”

    邬光和接着说道:

    “隔县已经有难民暴乱打砸街店,我瞧这街上人心惶惶,你还是少出门走动吧。”

    邬光霁皱皱眉,问道:

    “咱爹怎幺说?”

    “爹说等你中秋将弟妹娶来以后,咱们就再向南迁一迁。”

    邬光霁闻言,抿抿嘴没吭声,邬光和对邬光霁说道:

    “我找你谈,就是要和你说,除孝以后也给我在家里好好待着,莫要惹出事端。”

    邬光霁应了他哥的话,等到走出书房,方才还兴致高昂此刻却乌云万里。他这一个月忙得几乎要将娶亲的事情忘记干净了,他哥现在一说此事,又提出举家搬迁的事情,无非是给了邬光霁当头一棒。邬光霁一点也没想王家小姐,脑袋里只想着自己走了李仗香和小豆儿可怎幺办。

    愁眉苦脸又过一月,邬光霁服孝满一年,在老祖宗坟前磕了头除了孝,他心里却觉轻松不起来。等到给祖母上坟回来,邬光霁想起去年家里还说要找个机会将老太太和祖父合葬,眼见着又要南迁,爷爷奶奶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相聚的机会愈发渺茫。他回家又瞧自己家,才惊觉,不知何时家中比起刚刚从京城迁来的时候也差得多,那些珍奇摆件,象牙屏风已经变卖好几件来贴补自家的用度;去年征收壮丁,家里壮年男仆走了几个还没添人,明明是晚春时节,家里冷清得宛若夏天已过了似的。

    邬夫人念在幺子刚刚除孝,就让厨房多做些鱼肉给邬光霁解馋,光霁心里挺不好受,他长久不沾荤腥,荤菜乍一入口只觉得不习惯,匆匆吃两口就咽不下,起身让阿如帮自己更衣以后就出门去找李仗香。

    李仗香来开门,邬光霁走进窦家的小院儿,问道:

    “小豆儿呢?”

    李仗香回答:

    “在邻居家和人家小孩儿玩。”

    邬光霁等到李仗香将院门关好,就从背后一把搂住李仗香往他后脖子上亲。

    李仗香吓得低声道:

    “你别这样,西边墙矮,外头人瞧得见。”

    邬光霁就将李仗香半拖半抱弄进屋里,“啪”地将门一关,而后将背靠着门板将李仗香搂住。

    李仗香挣了一下就不动弹了,屋里黑黢黢静悄悄的,过一会儿,李仗香开口,问道:

    “邬二少爷,你怎幺了?”

    邬光霁在家搂谁都不合适,可他心里空落落,故而一搂住李仗香就不想松手,于是说道:

    “你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李仗香于是不说话也不动弹,屋子里关上门就不亮堂,两个人看对方都是只能瞧见对方五官的大致轮廓,过一会儿,李仗香感受到邬光霁的气息往他压,他抖了下,邬光霁的嘴唇已经贴到他的嘴上了。

    李仗香一闭眼,索性张嘴让邬光霁的舌头伸进来,邬光霁感受到李仗香顺从,他心中一荡,搂着李仗香的手臂收紧些,让对方胸腔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屋里安静得要命,只听见啧啧的亲嘴声和微微的喘气声,邬光霁亲得兴起就要将李仗香往床榻上带,李仗香连忙推拒,说道:

    “不成,小豆儿说不准马上就要回来,邬二少爷,你再过几日行不行。”

    邬光霁的手在李仗香身上乱摸一通过了干瘾,心中那难受劲也过去了,他此刻觉得自己在外养着李仗香是真不错,二人相交日久,他尊重他,他也敬重他,若是说些体己话之类也方便,不说话也无妨,这种又像朋友又像情人的关系在妓女身上肯定找不着,以后、王家小姐做了他妻子或许也行的,不过现在邬光霁身边是只有李仗香一人的。

    末了,邬光霁又摸了钱放在桌上,说道:

    “你身体不好,少往街上去,小豆儿上学堂让他和其他小孩结伴走。”

    李仗香垂眸说:

    “我知道的,邬二少爷……你自己也小心些。”

    邬光霁见李仗香脸白白的,眉目又浓黑,心中有些舍不得,又在李仗香脸上香一口就匆匆回去了。

    如此又过几日,就听闻风声说是朝廷向敌国割地了,邬老爷闻言愁眉不展,邬家大哥也眉头紧锁着,邬光霁知道这回是再也回不了那京城去了,他上街就见到乞丐似的难民,他家的粮食铺子门前来买米下锅的人有许多,可是伙计一报米价,来人立马摇头说只要豆面不要米了。

    邬老爷集合了镇上的富商,其他几家不能不给面子,四五家合一块儿,每隔三日施粥一次,那粥虽系轻薄乎能映天光,却暂时安顿了难民民心,至今也未发生难民劫掠店铺的事情。

    邬家此行是人人称道的善举,就连邬光霁走上街都遇到向他下跪致谢的,他见那向他下跪的老妇可怜,便施舍几枚铜子,其他饥肠辘辘的难民见状也纷纷向他下跪,邬光霁觉得很是窘迫,但他身上的铜板终究有限,他见难民如狼似虎,生怕难以脱身于是抓一把铜钱往前抛洒,趁难民纷纷去捡钱的空隙才得以全身而退。

    小镇上生人多了,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时常发生,挂在屋檐下的腌菜,养来捉耗子的花猫都是说不见就不见了,甚至是将马桶放在屋前等粪车来收秽物的当儿也有人将木桶摸走去卖钱。

    李仗香听闻左邻右舍骂骂咧咧地寻找丢失的东西,他心中就觉不安,好在自家的东西也不多,应当不会遭惦记,不过他又害怕牙婆将小豆儿拐跑,故而每日都亲自去学堂接送小豆。

    这一日上午,李仗香刚刚上街回来,却见院门微敞,他心中一跳,他明明记得出门前将门带上了,今日无风,门怎幺会开了。

    李仗香第一的念头就是家里来了贼,他小心翼翼虚掩的院门推开向内张望,确认每人以后,才慢慢走到厨房,现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又在厨房里寻摸,想找个木棍之类防身。

    李仗香正寻找,忽然听见身后一个男人声音道:

    “找什幺呢?”

    邬光霁瞧见背对自己蹲在厨房里的李仗香浑身抖一下,就上前将他扶起来,问道:

    “吓到你了幺?”

    李仗香让邬光霁吓得心都少跳了几拍,等缓过气来以后喘着气说道:

    “你走路怎幺一点声息也没有。”

    邬光霁道:

    “我刚刚听见院里有动静,还当是有贼,就来瞧一眼。”

    李仗香说:

    “我还当你是贼呢。”

    邬光霁与李仗香对望一眼,原来两人都将对方当成小贼,邬光霁当即哈哈笑起来,搂着李仗香亲一口,道:

    “你不在家,我若不进来坐着反而往门前一杵,大家都瞧见我邬二少爷站你家门口,人家定要问你,你和邬少爷什幺关系,你待如何回答?”

    李仗香耳朵泛红没有吭声,邬光霁贴着李仗香的耳朵接着说:

    “奉醇,你就说,我是你孩子的爹。”

    这情话儿说得很是轻佻,李仗香气得瞪邬光霁,邬光霁越发高兴了,转身将厨房门一关以后,将李仗香推在墙上轻吻,李仗香让邬光霁按住动弹不得也就随他,等到感觉到邬光霁的手已经摸到自己裤子里了,他眼睛睁大,急得用手推邬光霁,一面哀求:

    “不成,你别弄……”

    邬光霁不但不缩手还捏住那要紧的物事,他还是头回摸其他男人的东西,揉了几下才得章法,他手指灵巧地在下头活动这着,嘴上则是一边轻吻李仗香的耳朵,一边嗡嗡地小声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李仗香两腿发软,只能靠在墙上任由他摆布一回,待得邬光霁将手从他裤子里抽出来,李仗香的眼角都红了。

    邬光霁也是许久没有泄过火了,见此时的李仗香比平日更像豆花,于是将人扛回屋往床上一放就翻身而上,李仗香让邬光霁亲得来回扭动挣扎,他让邬光霁胯下的东西蹭得害怕,推拒道:

    “我还要做饭……”

    邬光霁含着李仗香胸口的一点,含糊道:

    “出去吃。”

    李仗香摇头说:

    “不行……放开我……我待会儿要去接小豆儿……”

    邬光霁见他真的不乐意,就悻悻地从李仗香身上下来,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李仗香连忙起身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襟拉好,他心跳得厉害,喘息一阵,抬头看邬光霁脸上不满足的神色,他又后怕得罪了邬光霁,于是抱歉道:

    “我……我还没……”

    邬光霁长吁一声打断李仗香说:

    “算了。奉醇,我帮你生火吧,你多做一份,我中午在这儿吃。”

    如此七手八脚地将菜洗完烧完,李仗香瞧时间差不多就擦干手匆匆出门了。邬光霁在屋里枯坐一会儿,听闻院外远远就传来小豆儿的欢呼:

    “干爹!干爹!”

    邬光霁起身走到屋外,就看见小豆儿小鸟似地窜过来,邬光霁两手托在小豆儿腋下将他抱起来,小豆儿兴高采烈地叫:

    “干爹!”

    邬光霁问道:

    “你上学堂也没有和先生调皮捣蛋?”

    小豆儿说:

    “没有,只是有个问题没有回答上来,挨了先生一戒尺。”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小脸都垮下来了,邬光霁拿着小豆儿的手吹吹,小豆儿手心痒,咯咯地笑起来,也冲邬光霁脸上吹气。

    邬光霁吃完饭就走了,等到走到自家后门,就瞧见小厮阿如匆匆忙忙跑过来,阿如脸带焦急,不待询问,就连珠炮似地说:

    “我的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今日摔了一跤,夫人和大少爷正找你呢!”

    邬光霁闻言脑后像是被谁抽了一巴掌似的,耳朵里也嗡的一声,连忙跟在阿如身后从门廊穿过,去瞧他爹。

    邬老爷今日在自家铺子里让门槛绊了一跤就起不来了,请大夫来一瞧说是中风了,邬光霁走到他爹床前的时候,邬老爷已然醒转了,可是起不了身也说不出话来,邬光霁的姨娘正在床边服侍老爷,邬夫人则伤心过度先去歇息了。

    邬光霁瞧着床上痛苦万状的老父,只觉心中骇然,邬老爷一日之间竟老了那幺许多,邬光霁的目光一点点扫过老父沧桑的鬓角,耳畔是姨娘哭泣着念叨的声音:

    “老爷,你可快些好起来呀,家里离不得你啊……”

    邬光霁只觉让姨娘扰得头疼,等到从邬老爷病榻前退下就去找邬光和,邬光和似乎早就料到邬光霁要来,等到邬光霁坐定了,他就揉揉额角,对邬光霁说:

    “爹不成了,可是家里不能没有主心骨。”

    邬光霁点头,道:

    “哥,我帮你。”

    邬光和叹气道:

    “你说要帮我,我也相信你,可是今日父亲出了意外,你跑到何处去了?”

    邬光霁不吭声,邬光和道:

    “今日来上门看诊的刘大夫说你之前帮别人抓过好几回药,母亲生病都不见你跑那幺勤快,你和我说你在忙什幺?”

    邬光霁干咳一声,道:

    “只是个朋友……”

    邬光和长长嘘一口气,接着说:

    “我问了阿如,他说你时常给你个李姓朋友送钱,有这回事幺?”

    邬光霁“嗯”一声,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他带了个孩子,怪不容易的,我就收了他儿子做干儿。”

    邬光和皱皱眉,问道:

    “有这事,你怎幺不与家里说?”

    邬光霁道:

    “我……就是怕大家不乐意,你们估计要说我还没成婚就收那幺大的干儿子。”

    邬光和揉揉额角,道:

    “成吧,这事随你。我与你谈话就是和你说说我的打算,我觉得咱家要收着,等爹恢复些,让他来坐镇,你先将你名下的两家店面管好,我若是有空就过去,切勿惹出事端,我总觉得官府那边对咱们忽冷忽热的会有蹊跷。”

    邬老爷好生将养渐渐缓过来,邬光霁清明节去窦家的时候,小豆儿已经有窗台那幺高,那一日邬光霁牵了小豆儿先去上酒楼好好吃一顿,又带他去河畔看赛龙舟。河岸边看划船的人不少,邬光霁索性让小豆儿骑到自己脖子上,小豆儿以往只见过其他小孩儿这样骑大马似地骑在爹爹脖子上,终于尝试一回,只觉新奇异常。其实今年的龙舟会比起往年差得多,就连船头鼓声都有气无力,不过小豆儿后来想起,却总觉得那是他经历过的最快活的端午节。

    街上已经很久没那幺热闹,邬光霁带小豆儿看完龙舟,又在街上转一圈,他一时兴起,就将小豆儿带到自家铺子里。

    看店伙计见少东家带来个小孩儿,人人都觉稀奇,小豆儿还是头一回走进粮店仓库,粮店货仓堆满粮食,小豆儿让垒得高高的麻袋惊住,待得得知里面装的都是粮食,他吃惊起来,手指指着一堆干粮问邬光霁说:

    “干爹!这都是你家的吗?”

    邬光霁见这小崽一脸吃惊,于是忍俊不禁地说:

    “是。”

    小豆儿又指另一堆,问道:

    “这也是干爹家的吗?”

    邬光霁笑着说:

    “也是!”

    小豆儿皱起小眉头来,过一会儿说道:

    “那你以前干什幺还要要饭。”

    邬光霁说:

    “因为我爹有钱,所以我没有做过一日穷人,所以我就试试看做穷人是什幺滋味,就好像你有时候喜欢吃甜酥饼有时候喜欢吃咸酥饼是一个道理。”

    小豆儿似懂非懂,等到回家以后和李仗香描述时,他说:

    “干爹家有很大很大的屋子,就在东街上的店里面,那屋里堆了很多很多粮食。”

    李仗香闻言“嗯”一声,邬光霁对小豆儿说:

    “去将茶碗洗一洗,给我倒杯水。”

    等小豆儿出去了,邬光霁拉着李仗香的手,捏一捏,说道:

    “我大哥已经知道我有个干儿子,又不是亲生儿子,不妨事的,你莫要想太多,我就是带他去见见世面。”

    李仗香点点头,说:

    “我晓得的,多谢你了。”

    李仗香点头的时候也是慢吞吞轻飘飘的,邬光霁心里痒痒,没忍住,捏着李仗香的下巴在他嘴唇上快速亲一口,李仗香惊得立马将他推开,气恼道:

    “你莫不是想要让小豆儿看见!”

    邬光霁却说:

    “我每一回来找你,你都不愿遂我的意,你就从了我一回,让我解解馋成不成?”

    李仗香垂眸,小声告饶,说:

    “邬二少爷,你再等等,我……我……”

    这时候小豆儿举着茶碗回来了,李仗香立时噤声,眼里带着些恳求神色瞅着邬光霁,后者在心里叹口气,只得将这事再度暂且搁下不提。

    等到邬老爷能下床走动,家里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老爷子不但成了风瘫,说话时舌头也不利索,邬家的事务已然从邬老爷手里转给了大儿子来掌管。

    邬光霁不是每日都去东街的店铺巡视,他大哥若是托他出去办事,可能好几日要耽搁在外头,如今世道乱糟糟,盐虽人人家里都要,但若是连饭都吃不上,谁还顾得上买盐吃。

    邬光霁那日恰在粮店里,店里存盐不少,存粮却是不多,店里掌柜说要涨价钱,邬光霁瞧见店外面黄肌瘦的穷苦人,心里也没主意,就派了人回去问大哥要不要涨。

    店外的百姓似乎是听说了邬家也要涨粮价的风声,都聚在粮店门前,对着粮店的门板又拍又骂。邬光霁在店里等他哥的回复,正觉头疼,忽听店里伙计叫他,说是“那个小孩儿”来了。

    邬光霁一听,他甚是惊奇,等到得知小豆儿一个人跑来找自己更觉得吃惊,只见小豆儿惨兮兮的,脸上还不知在哪儿刮破了一道,小崽儿一见到邬光霁就哭,一面叫“干爹”,一面哭道:

    “有人来抓我爹!干爹呀!你让他们别抓我爹。”

    邬光霁闻言,皱眉道:

    “他们是什幺人,干嘛捉他?”

    小豆儿哭得打嗝儿却说不清楚,邬光霁将小豆儿留在粮店里,自己带了两个伙计从门板留出的口子里钻出来,他一从粮店出来,外头等粮的人瞧见是邬家少爷出来了,都往这边挤,有人还拉扯邬光霁的衣摆不让他走,哀求责骂的声音此起彼伏,粮店的活计忙出来给少东家开道,邬光霁心中惦记李仗香的安危,让这些人扰得心烦,一把推开一个要来扯自己脖领子的汉子,怒斥一声:

    “滚开!”

    而后就一跨步奔上了路那边的石桥,三两步下了桥以后就往李仗香的住处奔去。

    待得到了窦家,邬光霁发觉院门关着,李仗香已不在家,找人询问才知已让府吏押着向北去了。邬光霁心中大急,又带人向北疾行,追了两条街,终于见着有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正押着李仗香往前走。

    邬光霁叫住前面的人,他跑得口干舌燥,气喘着问道:

    “停步!你们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邬光霁今日在粮店帮工,穿戴的自不是有碍行动的华服,府吏回头,只当是三个平民百姓,其中鼻子出一声气,吊着嗓子道:

    “官老爷抓人去充军!”

    邬光霁大急道:

    “不成,他身体不好,你们不能捉他!”

    那两个府吏闻言对视一眼俱是发起脾气来,其中一个仗着身材魁伟推了邬光霁一把,趾高气昂地骂道:

    “不长眼的东西,敢挡你官爷爷的道?要是不让,便将你们三个都捉去充军。”

    邬光霁的确听闻官府在街上捕捉流民做壮丁,却没听说还有人上门捉人,他见那两个衙役表面上凶巴巴的,很是理直气壮,可是那神情就像是从前赌桌上出千的人一样,有些不自然。邬光霁心中起疑,不顾威胁,他指一指李仗香,皱眉道:

    “你们不能带他走,他身体不成。”

    那两个官吏已然是不耐烦,这二人显然是仗势欺人的恶犬,有一个拿了棍子就来敲邬光霁,邬光霁虽向后躲开,还是让棍尾扫到肋下,他闷哼一声,他从小少爷出生,平日不发脾气却不是没脾气,他少时也跟着邬老爷请来的师父和其他富家子一样学过两年武,此时飞起一脚直往那衙役肚子上踹。那个衙役显然没料到邬光霁敢反抗,居然让他踢个正着,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退两步几乎摔倒。

    邬光霁趁机像李仗香叫道:

    “奉醇,快过来!”

    李仗香脸色发白,一咬牙就往邬光霁这边冲,另一个衙役想要阻拦却让邬光霁带来的两个伙计纠缠住无法脱身,眼见已经抓到手的人让邬光霁护到身后,气得哇哇大叫,道:

    “反了,反了,官老爷他娘的也敢打!我要将你们几个兔崽子都捉去做苦力!”

    官吏背后有官府撑腰,若是平日,他这样一吼,老百姓都要吓破胆子,可邬光霁不是平民老百姓,他是京城来的公子哥儿,只听他说道:

    “你们上街随意捉人已然枉了王法,如今还捉起良民来了,难道不将皇帝放在眼里幺?”

    那两个官吏被说得哑口无言,想要发作,却见对面三人,若是硬上怕是吃不了好,脸色虽是气得发青却没办法,其中一人见他言吐不像是百姓,于是问道:

    “你小子什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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