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的老妖怪一旦陷入情网之中，也逐渐失去理智，他做了很多讨好云凌的事，云凌领了他的心意，却一直没有回头。他的心魔让他比旁人都要坚定，因为这并非是理智的力量，心魔的劫难，非人力能够改变。

    在上官云齐失踪后，他与妖族勾结的传言被澄清，衍离也说明了凤凰的身世，这只凤凰对人并没有恨，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人修和妖修的纷争。他活下来只是为了活下来，不是为了复兴妖族，他一个断袖，如何复兴。

    而至于金光和生灭，更好解释，本来他们就是上古修士留下来的秘境传承，谁得到便是谁的，断无争抢之理。

    从师徒被逐出师门，突然过渡到师徒之前被加上的罪状全部被澄清，曲朝深深觉得自己所错过的时间真是他进的那个地方，真的会是什么往生之地么？

    他将之前那人说的话一句句回想起来，去研究其中的道理，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这些事，直到来到昆吾山门前。

    散修的地位相对于归元宗这样的大宗门是很低的，像是曲朝这样修为的散修不多见，更多的散修根本触摸不到飞升的边，一辈子能够修炼到化神便已经谢天谢地。上一次是因为云渊真人在，曲朝方得以进入，这次没有云渊真人，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呢。

    十几日后，昆吾山。

    少东家可不能耍赖，我看到你你动了那颗子。秦蔓瑶手里捏着一颗黑子，笑着指了指一颗棋子。闻鹤没想到让方云作弊还是被发现了，却不慌不忙。

    不过是一颗子嘛，放回去就是了。

    少东家等我一会儿。秦蔓瑶突然收到一只纸鹤，她打开，神色便突然变了，脸上的笑容消失。

    秦蔓瑶离开这里，在会客室去看这次来的人，曲朝。

    你信中所写是真的？秦蔓瑶几乎要质问他，这十年的时间，他和云凌两人联手，代替余长老成为新任掌门，她经历的已经很多，连师祖都说她长大了，可还是被曲朝带来的消息牵动了情绪。

    是真的，我也是偶然收到了信。曲朝点点头。

    他没说自己在哪里么？秦蔓瑶又问。

    没说。

    好吧。秦蔓瑶知道曲朝没有故意欺瞒她的动机，就停下来。

    他的情绪很不稳定，长清生死未卜，我今日只是来告诉你这事，等会儿便下山去找上官云齐。

    我会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秦蔓瑶道。

    好，那就多谢掌门了。

    终于听说上官云齐有消息，秦蔓瑶不禁激动起来。这十年的时间里，太多的东西都被改变了，她日日都在想着上官云齐能不能脱困，时至今日他终于出现了。

    然而她不方便亲自前去寻找上官云齐，只能够派人帮助曲朝，好把上官云齐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曲朝下山后，古战场封印之地。

    归元宗中你们两个的命牌在十年前便已经碎裂，除了你，没人能知道他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上官云齐仰头看着天空，他没想到自己从那里出来，第一个遇见的竟然是柳梦溪。这不是巧合，柳梦溪在这里已经等候了十几年，才会在上官云齐出来时，首先找到他。

    为什么你不认为他是摆脱心魔飞升了呢？柳梦溪本来心中还怀着多年前初见时的好感，见到的，却是和当年完全不同的上官云齐。当初的上官云齐总是自信的，甚至会让人讨厌他身上的自信，而如今的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的心魔没有解开。上官云齐看着天空，他何尝不希望林暮言是飞升了。他和师父刚进入上古战场时，因为林暮言突然的温柔，上官云齐放松了警惕，明明知道他脱离心魔不容易，却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林暮言的心魔如此之深，也并非是一朝一夕产生的，难道他睡了一觉就会想清楚么？爱的越深，则越患得患失，他的心魔就越来越严重。

    而路书鸣不仅将他们困在上古战场之中，还准备了后手，将他们置于死地。

    是魔修。两人被困在上古战场九年后，路书鸣终于出手。此时上官云齐濒临渡劫，他的灵石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他们这些年都在寻找出去的方法。

    本来上官云齐计划着利用渡劫的力量来离开这里，然而路书鸣好像是猜到了他的打算，他派出的三十几个魔修将师徒两个团团围住，慢慢逼近。

    上官云齐感受到了魔气，林暮言将他护在身后，上官云齐转过身，两人后背相抵。

    来的魔修的模样上官云齐还有些印象，不过他们的样子变化了许多。这三十几个魔修里面，至少有二十多是当初对战妖修的修士。他们曾经都是门派之中的天之骄子，因为妖族之战也被人敬仰，可最后因为想要活下来，抛弃了正道，成为魔修。

    上官云齐说不出任何斥责他们的话，本来人为了能够活下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最大的错处，就是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来到了这里。

    扶桑宝剑出窍，上官云齐拿出噬灵，瞬间放出五道灵火射向那些魔修，有两个魔修躲闪不及，被灵火射中，他们并没有停下来阻止灵火侵蚀，而是疯了一般扑向上官云齐。

    师父！上官云齐被林暮言揽在怀里，那些魔修冲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碰到的必然是林暮言。上官云齐眼看着魔修们就要扑过来，此处荒芜，林暮言不好借力。木系修士确实不如其他属性修士在大多数环境都好发挥，路书鸣将他们困入这里，也是想要将他们耗得干净。

    不过作为大乘修士，林暮言的本事自然不局限于此，无数柔韧的藤蔓从荒芜的土地中破土而出，因为从这处的土地长出来，也是血红的颜色。藤蔓将魔修们挡在外面，更有一些藤蔓从魔修脚底长出，穿透魔修的身体，溅出一地黑血。上官云齐用灵火配合林暮言，生灭侵蚀了十几个魔修，将魔修的魔气也转化一部分成为自己的力量，甚至还能分给上官云齐一部分。

    林暮言却不行，他的灵力越用便越少，即使不断补充，对阵这么多魔修消耗太大，他也渐渐力有不逮。

    魔修们仿佛是不知道疲累，不惧怕死亡一般，被打退，再冲上来，又被打退。路书鸣曾经说过，上官云齐是唯一可以解除妖修诅咒的人，他的血就可以解除诅咒，让他们能够修炼飞升。像是秦蔓瑶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还成为了归元宗掌门，她摆脱妖修诅咒就是因为得到了上官云齐的血。

    本来这些修士如果有理智，当然会产生怀疑，可是他们时刻都被笼罩在危机之中，抱住最后的一根稻草，就算是可能要死，也要抓住最后的希望。

    催动藤蔓耗费灵力不小，林暮言又使用灵力让魔修们陷入幻境，但也只是困住他们一刻时间。师徒二人还是被剩下的魔修缠上来。

    师父。上官云齐一手抓着林暮言的手，林暮言的手心是冷的，上官云齐的手火热。剩余的十几个魔修围上来，九鸣突然出现，尾羽扫过，将众魔修掀翻在地，他这会儿也没有多少灵力，只能攻其不备。

    但大家都一样了，九鸣也只能出手。可惜金光还没恢复。他只说了飞升或者渡劫的力量或许可以破开上古战场的封印，具体他并不了解。

    三人将最后的魔修处理掉，灵力消耗得七七八八。

    师父，如果我们一起死在这里，算不算是永远都在一起了，我到死都陪着你。上官云齐看着林暮言，林暮言却沉默不语。本来这不是他最想要的结局么？他们永远都在一起，不用去管到底能够有多少时间。

    林暮言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

    师父最希望的是你好好活着，云齐，你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

    第86章 尘埃落定（六）

    他最大的心愿肯定是让你活着。柳梦溪认真地看着上官云齐，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上官云齐存在什么样的感情，明明他应该嫉妒林暮言，此时却觉得他确实对上官云齐很好，自己是比不过的。

    上官云齐沉默了，的确，在路书鸣拿着血域出现的时候，他们被逼到绝地，路书鸣手上的几条小蛇飞出，化成几条魔龙，盘旋围绕着他们，让他们无路可逃，被逼入到上古战场的血海之中。

    浓稠的血液包裹着他们，血海凝聚着剩余的修士怨气，又将其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修士陷入血海，全身的灵力也被封住。上官云齐抓住林暮言的手，林暮言紧紧抱着他，两人的胸口相贴，心跳声渐渐有了同样的节奏。

    他们的灵力逐渐耗尽，又被血海的怨气影响，上官云齐以为自己要死了，他仍旧不甘心，不想要莫名其妙地因为路书鸣死，还要连累林暮言，本来林暮言应当能够飞升，不应该被自己牵绊在这里。

    可他慢慢觉得，如果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未尝不是一种美好的归宿。上官云齐透过血海看着林暮言，林暮言却带着上官云齐逐渐远离路书鸣。他们探查过上古战场的地形，林暮言知道这里的尽头。

    云齐，我会等着你。

    林暮言推开上官云齐，用尽最后的力气，让他浮上水面。此处的血海之上有一个空的石洞，从上面看这里是血海的尽头，石洞是空的，可以藏匿在里面，从此处出去。

    上官云齐想要去找林暮言，可在进入石洞时就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和林暮言的感应。

    他们是师徒，也是双修道侣，心意相通，一向互有感应，此时这感应却彻底断绝。

    上官云齐逃出血海，一年后引来雷劫，才用雷劫之力将上古战场破开，现在上古战场的封印已经摇摇欲坠，他可以再回去找林暮言，却可能会被坍塌的封印永远压在里面。

    如果林暮言活着呢？如果他是真的飞升了，自己要是死了，他自己在仙界该有多孤单，多难过。金光和九鸣梧桐都跟随着林暮言的失踪彻底消失，现在就剩下上官云齐和生灭一起，还有柳梦溪。

    就算他死了，他的灵魂也可能步入轮回，轮回之处并不局限于大荒，你只有成为仙人，甚至成为仙人之中的王者，才能去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路书鸣巴不得你死。

    上官云齐想起路书鸣，曾经的莫名其妙都化作浓重的恨意，他是为什么非要针对自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要他付出代价。

    你想要做什么？你也想路书鸣死么？

    当然，我想要他死。柳梦溪离开杨昊，就是为了找到上官云齐，找到让路书鸣死的方法。路书鸣已经大乘，如果他飞升进入仙界，那么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为祁嫣报仇了。

    上官云齐听柳梦溪说了祁嫣的事，他对祁嫣也抱有感激之情，可是对这样的感情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回应的，他满脑子都是林暮言，甚至也体会到了林暮言为何会陷入心魔。

    在上官云齐想着如何杀死路书鸣的时候，路书鸣将杨昊关进了祁嫣曾经被关押的地牢。杨昊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他已经听说了林暮言已经不在大荒，不是死了就是飞升了，死了的可能更大一些。

    杨昊的心腹大患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上官云齐是他喜欢的，路书鸣当然不信他能够真的一直站在自己这边。

    通天魔尊感觉如何？路书鸣已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魔修，从前他还有许多的顾忌，现在血域离开了，他反而越来越像血域。正是因为这样的，他的心境也变得坦然，丝毫不会为想要杀死上官云齐而有丝毫的愧疚，这促成他的渡劫。

    只要上官云齐死，他最后的心结解了，他就能够飞升。他知道上官云齐还活着，但林暮言却已经不在了，上官云齐失去了飞升的能力。

    他本来是个天之骄子，不受杂念限制，因为上一世已然渡劫，其实并不受心境束缚，修炼速度极快，且越来越快。

    他幸运，即使乱走，也能够走出复杂的阵法。总是有人帮助他，不管是上天，还是其他的人，他们喜欢他，关心他。

    而他，路书鸣，从前只能做他的走狗，上一世好不容易杀死他世界却重新启动。这一世，他还要上官云齐死，他想要看看，天道到底想要重来几次，要如何再次给上官云齐机会。

    血域魔尊感觉如何，这是你想要的么？听说林暮言死了，杨昊竟然没有想象之中的激动。他脑海中浮现出林暮言那张平淡温雅的脸，从小时候，到他们都长大，多年后重新相见。可能是因为恨他，自己对他的记忆竟然如此深刻。

    深刻到现在他都难以回忆起师父清晰的面容，还能想得起师兄小时候的样子。

    当然，只是我没有通天魔尊幸运，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路书鸣看着杨昊，杨昊的相貌着实不错，他的皮肤是没有血色的白，嘴唇却艳红，周身都是黑色，特别是那双眸子，是最为幽暗的黑色。

    他上辈子是上官云齐的师父，却早早地死去了，上官云齐才坐上魔尊的位置。路书鸣知道杨昊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可他还是不放心，他能够看出来，杨昊喜欢上官云齐，再浅淡也是喜欢。

    杨昊没有再说话，他刚刚进入渡劫期，还不是路书鸣的对手。

    如果我能够记得留他一命，一定会把他交到通天魔尊手里。路书鸣转身离去，杨昊闭上眼睛，师父的形象模糊地出现在他脑海中，上官云齐的样子却清晰许多。

    前世我能杀死你，这一世我仍旧可以要你的命。上官云齐，你应该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前世就死去，今生你还连累了你的师父陪你一起死，上一世他可是飞升了的。路书鸣找到了上官云齐，上官云齐孤身一人，他仰头看着天空，周身的力量，正是飞升的前兆。路书鸣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飞升。

    难道他不爱林暮言？这也不对，在原著之中，上官云齐虽然不专情，但也不无情，应当不至于。

    果然是天道的宠儿啊。

    沙晏，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恨我？上官云齐直视路书鸣的眼睛，路书鸣不禁笑了出来。他脸上的黑色小蛇被他的表情牵动，变化成诡异的花纹。

    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得明白吗，不会，我就想要让你死的不明不白，让你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安生。你永远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你也永远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师父会被你连累而死！

    路书鸣话音刚落，他脸上的那些小蛇全部都飞了出来，缠绕着上官云齐，一条接着一条，仿佛毫无止境。路书鸣本来怪异的脸渐渐恢复了洁白的本来模样，他的样子也变成了上一世的样子，他是路书鸣，也是沙晏，他没有变化。

    上官云齐被那些小蛇凝聚成的魔龙层层围绕，被浓厚的魔气笼罩在下面，在外面能够看到火光，感受到火焰的热度，可是火光越来越微弱。

    这魔气是生灭也无法焚烧的。

    路书鸣看着那团魔气，他用尽了附在他皮肤上最后的上古怨气，上官云齐现在也是大乘，然而他单枪匹马的大乘，自然抵不上原来主角左拥右抱的大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