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赌一把吗,太宰君?只要这样——”

    俄罗斯人含笑抬起手臂,食指与拇指模拟出枪击的姿势,唇间轻轻吐出一个拟声词:

    “砰。”

    下一秒,鲜血从他手臂飞溅而出。放大的枪声从巷口传来。太宰治猛地回头,看见本该待在安全屋的月岛凛站在那里。

    逆光中,月岛凛的神色晦暗不明。她双手紧握枪柄,后坐力让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但枪口始终稳定地指向目标。硝烟的气息随风飘散。

    “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我亲自来了。”

    即使手臂传来剧痛,费奥多尔依旧笑了:

    “我就知道您会来。有些事,缺了您可不行。”

    “因为你那天是在误导我,'书页'其实早已在你手中,对吧?”

    月岛凛长舒一口气:

    “我无法在异能中预见你,也是'书'的作用吧?”

    他依旧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回答:

    “算是吧。”

    “福地樱痴被牵制,普希金被捕,你的录音已经流传开来。”

    “收手吧,阿sir,”

    她说了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

    “外面全是福尔摩斯。”

    “很荣幸被您当作莫里亚蒂来对待。正因如此,我更不该辜负您的期待。”

    俄罗斯人优雅躬身:

    “如若按故事书中所写,此刻我该表现出困兽犹斗的气急败坏。不过,二对一确实有失公平。”

    “所以,烦请小姐先去观众席稍作休息。”

    他从怀中取出一件物品——薄薄的一页纸,却让对面两人脸色骤变。

    太宰治迅速夺过月岛凛手中的枪,精准射向他的关节。但费奥多尔适时收手,任由那页白纸被子弹带起的风随风扬起。

    “小姐……”

    魔人的声音如同蛊惑,

    “不如让您亲眼看看,最适合您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那是唯一的、最合适的解。

    “等等,别碰它——!”

    在太宰治瞳孔收缩的瞬间,月岛凛已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那页飘落的书页。

    下一秒,她的世界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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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书:总算出场了

    第58章

    意识昏昏沉沉,仿佛从无光的海底中沿着气泡上升,伴随着气泡因压强被“噗嗤”一下戳破的那一刻,月岛凛像是一个晃神,从黑暗中醒了过来。

    这里是……?

    身下是柔软度恰到好处的沙发。意识虽已清醒,视野却依旧被浓重的黑暗笼罩,模糊不清。

    没有开灯的深夜室内?

    她迟疑地站起身。环顾四周,尽管视线不清,但仍能感知到这个空间的宽敞,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安静到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简直像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一样。

    月岛凛突然意识到,困扰自己那么多年的异能,消失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认知浮上心头:这片空间,并非她记忆中任何一条世界线里的景象。

    冷静。

    越是紧张,陌生,到了完全不熟的环境,越要冷静。

    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后,月岛凛起身,摸索着慢慢向落地窗的方向走去。

    ——好高。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循着之前其他世界线的记忆里对比了一下,她感觉这里甚至要比□□的最高层还要高……等等,难道她现在是在——

    然而周围并没有其他的建筑。根据记忆里大致的横滨地形判断了片刻,月岛凛发现这里是横滨最中心最高处的建筑。向下望去,隐约可见零星异能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如同濒死的萤火。

    “敌……人……?”

    是不明势力。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她只凝视片刻便将注意力转回室内。

    看这里的装修风格,似乎和自己偏好的类似。这里应该是这个世界“她”的办公室。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月岛凛也只能归结于她的异能和“书”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共鸣。

    室内陈设并不复杂,一眼就能尽收眼底,办公桌上却堆积着如山的文件。她随手翻阅几份,眉头便皱了起来,随即又放了回去。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些报告都描绘出一个混乱乃至趋于崩溃的横滨。在连续阅读了数十份充斥着死亡与破坏的事故报告后,一个念头难以抑制地浮现:

    这里,真的还有拯救的价值吗?

    战争后的疮痍、无能的政府、混乱的组织、暗流下的阴谋,以及……麻木的民众。

    唯有一份放在最边缘的手稿,与周围格格不入。月岛凛快速翻阅了一遍,内容晦涩难懂,甚至不成字句,但她仍然强行记下,随后将其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原处。

    该如何离开这里?关键点是“书”吗?还是必须等待楼下那些人上来?

    突破口究竟在哪里?

    就在她站在落地窗前苦苦思索的时候,身后,厚重的门被无声推开,走廊的灯光沿着门缝渗入一丝,又随着门的闭合悄然隐去。

    月岛凛蓦然回首。

    果然是故人。而且是与她牵绊极深的故人。

    一个下意识的称呼,如同早已融入骨血般自然地从她唇间滑出:

    “阿治?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这个称呼出口的瞬间,她自己也怔住了。好在,黑暗应该掩盖了她此刻的神情。

    “因为晚上太无聊了,我一个人很寂寞啊。”

    青年从身后贴近,将重量倚靠在她身上,语气散漫地抱怨着,

    “而且,外面很吵。”

    月岛凛垂眸,凝视着那双自然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竭力压制着可能暴露心绪的过快心跳:

    “今天晚上……确实会吵闹一阵,结束了就好。”

    “那些人联合起来的话,可能就不是一阵就可以结束的事了,尤其是那位江户川先生,就连我都感觉有些头疼呢。”

    太宰治看似随意的在抱怨,

    “只是不知道费奥多尔君跑去掺和什么?他可不擅长战斗吧。”

    “你竟然会关心他?”

    月岛凛愈发觉得这个世界诡异,

    “不过,谁知道呢,那个人心里在想什么,我从来都搞不明白。”

    太宰治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倦怠地将额头抵在她肩头。女性有些不适地动了动,却没有推开他。

    “还要在这里等吗?呐,回去休息啦——”

    “任何剧目都需要观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剧本,都要等它谢幕,这是我的理论。”

    尽管不知道她为何身在此处,但从这些细微的异常以及太宰治的态度来看,月岛凛敢确定,至少现在,她确实应该身处此处。

    “……唉。”

    耳边传来一声轻的仿若幻觉的叹息。

    “小姐真的把工作看的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呢。”

    他悠悠地开口,

    “分明无药可救的东西,直接放弃不就好了吗?”

    她忍不住反驳:

    “你这话说的简直像是'沉没成本不参与当期决策'一样。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有时候,凛也许只需要别人推你一把。明明已经为这些人做出那么多的努力,付出那么多心血,”

    手微微收紧了,那语气中不知是不满还是嫉妒,尾调扬起,

    “即便如此,这些人不依旧为了自己的利益从一团散沙第一次团结起来了吗,为了那可以实现一切的许愿机。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他们站在落地窗前,在同一时刻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爆炸声。

    书在她手里?

    这个消息仿若惊雷一般,在迷雾中隐约指出了朦朦胧胧的方向。

    “……你先去休息吧。”

    月岛凛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又被那话语中的几个名字摄住了心神,现下只想含糊地赶他走。

    何况,这么近的距离——

    心脏,太吵了。

    ……她要思考不过来了。

    她没有看到的是,身后环抱着她的青年,眼神正变得越发幽暗深沉。

    他的语气却依旧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我陪着凛不好吗?久违的二人独处,没有外人打扰的时光呢。”

    “这里有点危险,主要是很无聊吧。”

    “没有哦。有凛在的地方,怎么可能无聊。哪怕是一起殉情……啊,听起来反倒更令人期待了。”

    “战前立flag这种事,不愧是你。”

    “而凛一次也没有把我说的话当真,也不愧是你呢。”

    嗯……?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动摇,青年体贴地松开了手。

    “算了,没什么。”

    他没有开灯,就借着窗外渗入的微弱月光,在室内信步徘徊,最后停在她的办公桌前。

    青年对那堆积如山的文件毫无兴趣,目光最终落在了月岛凛之前留意过的那叠手稿上。他伸出手,想要将其翻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