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珀问：“你是这么看你父亲的？”

    几句话间，他已经不敢小看这个孩子。

    同样的年岁，艾伯特还在玩树上的花骨朵。

    精灵王一直重复着，短命人类的头脑和远见是他们远超其他种族的优势，不然也没法做到占领陆地上百分之七十的面积。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诺亚知道对方会问出这么个问题，不介意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我和我的父王是有些问题，但您需要获取的信息只有，这对父子间的隔阂能给您的种族带来好处就够了。”

    关于游戏里五年和谈的真面目，诺亚已经有了猜测。

    他想，几个种族联合起来等待的五年，是在等国王因诅咒去世。

    再强大的帝国，失去统帅者，也只是一盘散沙。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想和外族至少在这点上站在一边。

    “能找过来，相信诺亚王子已经有对策了。”哈珀摸了摸自己不长的白胡子，“可以说说吗？”

    “哈珀长老愿意听听拙见，是我的荣幸。”

    诺亚在心中松了口气。

    他的目的达到了。

    “我想开放种族边界。”

    这是诺亚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几年，得到的答案。

    就像当初和劳埃德契约时模糊了灵魂交易一样，他决定模糊资源分配。

    最重要的一点是，精灵族最在意的、甚至不惜挑起两族争斗的王都和森林分界线问题可以顺利解决。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我和我的妹妹、帝国的另一位继承人，今年前往了莱顿学院进修，在此期间，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诺亚说，“我的同学中有一条人鱼。”

    房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但诺亚和哈珀长老都没管，后者甚至示意前者继续。

    “我在进一步调查后，了解到人鱼认可人类的教育，会将幼崽送上岸历练，于是我想，这是否是一种可以和外族作交换的资源优势？”

    他笑道：“这是其一。”

    “其二，让其他种族进入帝国，经营生意、安家，这样帝国的资源市场在你们眼中就会逐步透明起来，你们将会是最好的监管者。”

    “互惠互利，也能让彼此放心。”

    哈珀拿起桌上了水杯，喝了口凉水。

    他不在意诺亚口中的经济、监管。

    但按这位王子所说，如果真的实行，那两族之间的边界冲突将彻底消失。

    精灵王这次交给哈珀的商谈任务里，最终目的是挑明边界问题，至于国王是否愿意进一步协调，至少是明年下半年的议题。

    他们的最终手段才是引动国王身上的诅咒，如果能心平气和地交涉，精灵不想走到这一步。

    只是霍华德国王上任以来，在外交方面风评太差，他们不得不做这一手准备。

    “您的想法，我知道了。”哈珀郑重地点头，“我很高兴您能越过国王，直接来找我商谈这件事，但还请您理解，我需要把您的想法详细上报给精灵王，讨论其中的可行性。”

    “没问题的，我可以等，”诺亚觉得今天的交涉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程度，“我只是希望在之后进宫的正式和谈里，我的父王无论怎么说……”

    “精灵族不要将和平解决问题的概率判为零，记得有我在。”

    哈珀：“这是当然。”

    “欸……你还要去找精灵王啊，老头。”

    门倏地从外部被人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看着位置越来越近，埃利斯不得不拉着艾伯特往旁边退。

    诺亚偏头，看到一段蓝色长发垂在自己脸侧。

    “真好啊，要是我们家威妮能有这孩子一半聪明就好了。”

    女人的手撑在沙发上，如果诺亚回头，就能看到她与威妮弗雷德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我带着族人出去玩了会儿，没想到回来发现了比集市更有意思的东西。”

    来到王城的二十人里，还有几个人鱼族。

    他们早在精灵和人类冲突的一开始，就警戒了起来。

    商谈这样大的事，自然也想来插一脚。

    只是令人鱼族意外的是，精灵族立马接受了合作。

    帝国的人口基数和军事实力注定了平等谈话的困难，不如早作两手准备，提前把爱管闲事的人鱼族拉下水。

    哈珀也没料到盟友竟然在外面偷听，只好赶紧调整表情，故作镇定：“这个想法，要参与进来的可不止精灵，你能擅自做决定不回去禀报人鱼皇？”

    “好吧，当然不能，”她摊手，“只是以我对女皇的了解，比起和那个喜欢圈地的君主比起来，她一定更乐意和这位小王子合作。”

    国王是个不折不扣的种族独立论者，他颁布法律禁止外族在奥斯本帝国内自由行动，是以威妮和艾伯特才需要做出伪装。

    “再说，他只有这么两个继承人。”

    “我们提前和未来国王合作，不是很好吗？”

    诺亚颔首：“感谢您的赏识。”

    他今天的任务，超额完成了。

    ……

    离开前，诺亚把艾伯特还给了精灵族，并“解除了对艾伯特的精神控制”。

    他让艾伯特这么演着，没想到好骗的精灵们真以为他有手段随意掌握艾伯特的意识，迎回自家孩子时激动得将艾伯特围了起来。

    代表人鱼族前来的女人和哈珀长老与诺亚作暂时的道别。

    “说真的，你把那孩子还回来，不怕我们反悔吗？”她对诺亚的这个举动很好奇，不认为这是诺亚的失误，“表诚意是一回事，让自己手里没有筹码也不好吧？”

    哈珀只恨不能抢过同族手里的法杖往女人身上打。

    好不容易能和人类好好说话了，挑什么事？

    没脑子的鱼是蠢，有了脑子是坏。

    “谁说我没有筹码？”

    他们站在旅馆的门口，诺亚已经一只脚踩上了马车夫摆过来的台阶，回头看两人。

    哈珀听到诺亚还有筹码，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

    “既然我有勇气站在这里，那无论谈判进行到哪一步，我都有把握将局势推向利于人类的局面。”

    “至于是什么……在我公布答案之前，猜猜看？”

    诺亚只说到这里，又恢复了无害的样子。

    他快步跨上马车，关上门后，还趴到窗边冲站在外面的人挥了挥手。

    留影石还在他的手里。

    秘密商谈没有暴露的情况下，诺亚.霍华德的身份就是人类阵营的皇子，其他人眼里，绝对向着人类的一方。

    他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就像游戏里的he、be、te一样，他也给自己的路划了好坏的结果。

    今天的情况当然是he，但如果对方不但不肯合作，还把他的计划在和谈时揭发给国王……

    那就把留影石交给国王。

    看这个病君是相信外族，还是相信他的儿子。

    第29章 某些东西

    找回了逃走了孩子, 精灵族没了在王城中继续潜伏的必要，立刻和国王联系，敲定了会议的时间。

    种族大事当前, 有人急得焦头烂额，有人还有闲心陪妹妹赏花。

    诺兰说最近她又做了两天噩梦，却始终不肯透露梦的具体内容, 于是诺亚说要陪她赏花散心。

    收到诺兰赏花邀请的伯莱妮换下了骑士服, 久违地穿上裙子, 嘴里依旧两句不离正事。

    “就在三天后, 哈珀长老说出席方只有精灵，”她值班的时候从传信使手里拿到过信件，偷看到了会议信息, “他们隐瞒了人鱼族的存在, 相信会议结束，他们就能想好是和霍华德陛下拉扯对抗，还是和您合作了。”

    “坦纳先生很快就会来通知您，陛下准备带您一次参加和谈, 您要做准备吗？”

    “不准备。”

    “欸？”

    诺亚靠在花园长椅的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他自信得和开学即兴演讲时如出一辙。

    “有事。”

    回来的这两天, 他重温了学生时代寒暑假的快乐。

    特指大学生时代。

    因为莱顿学院没有书面暑假作业, 只有实践作业。

    闲下来的王室生活很无聊, 人总得想办法给自己找点额外工作……

    不, 这不是工作, 是一件贴合忧国忧民人设、很严肃的事。

    正好, 他们家劳埃德要冲业绩了。

    此时, 四个人待在皇家花园里, 诺亚将视线从侍弄花朵的妹妹转移到旁边的下属身上。

    伊桑正站在阳光最好的地方发呆。

    他时常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幸福得不真实:能上学、能保护身边的人、有想象未来的权利……

    七岁躺在小巷里被人拳打脚踢的时候, 他再怎么努力睁眼，也看不到这么好的阳光。

    然后诺亚拿开放在膝盖上的本子，凑过去，说了句能让他更开心的话。

    “明天晚上我们偷偷出宫去玩吧?就你、我和劳埃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