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尽数堵在嗓子眼里，透过空掉的书籍位置。燕黎舟觑见书架后面一个人正襟危坐，面前木案上摞着几本厚重的书，一角摆着镂空纹路香炉。

    燕黎舟愣了一下，手中的书籍不留神磕到了书架一角，发出“咚”的一声响，他赶忙抬头去看对方。

    那人毛笔顿住，眼皮撩起瞥了燕黎舟的方向一眼，但很快又垂下眼睫，继续抄写手里的书籍。

    燕黎舟见被发现了也不隐藏，把书籍放回去，大大方方走到木案另一端，坐在青席上，探头去瞧洛不觉的字。

    洛不觉正在抄写着的书籍的字晦涩难写，生僻字极多，落笔沉稳，一气呵成且自有一番俊朗挺拔，比陆乐水的字还好看不少。

    感觉到燕黎舟过来，洛不觉也没停下手中的笔，甚至眼神都没给一个。

    “洛不觉。”

    等了半天没等到反应的燕黎舟忍不住开口，对方眼皮这才抬了一下，示意燕黎舟有话说。

    燕黎舟挠了挠头，半天找不出来一句问候的话，怎么看怎么觉得做贼心虚，于是托着脸继续保持沉默。

    说来也是，他两次来找问神镜，偏偏两次都能遇上洛不觉。

    燕黎舟的视线从面前的笔上移到拿着笔的人身上。

    “燕黎舟，你在哪！”

    外面突然想起来一声又小声又大声的呼喊，陆乐水！

    来时柔和的阳光此刻又镀上了一层红色，燕黎舟这才意识到他就在这看着洛不觉抄了一下午书！

    他起身拍了拍衣服，洛不觉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手边的抄写的书摞了有几本厚了。

    于是小声和洛不觉说：“我要走了……对了，你可不可以让你家的厨师做菜多放点盐和酱油？”

    突然又想到什么，燕黎舟补充道。

    说完他也没管洛不觉什么反应，因为陆乐水的声音马上就要消失了，他只能赶紧出去找人。

    洛不觉这才抬起头盯着燕黎舟离开的背影，直到人几步后拐了个弯看不见了，眼睛才半垂看向自己腰间的储物袋。

    洛不觉想到之前药老说再晚一点毒素就会危及到燕黎舟的心肺，眼神暗了暗，视线又落回到燕黎舟坐了一下午的位置上。

    “师弟。”

    白石湖忽的出现，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在胸前扇又扇，笑起来眼尾上扬着，活像是一只讨巧的老狐狸。

    洛不觉面无表情。

    白石湖见惯不惯，自来熟地坐在刚刚燕黎舟坐着的地方，洛不觉拿着毛笔的手明显一顿。

    偏偏白石湖没有丝毫自觉，手上不闲着又扇了两下扇子。

    “我看见那个你带回来的小孩进了你这里，一下午也没出来，你们聊什么了。”

    “没有聊。”洛不觉伸手润了一下毛笔尖道。

    白石湖思考两秒觉得是可以相信的，他想象了一下场景，忍不住笑出声。

    “他能面对你这张臭脸一下午，该不能又是你的仰慕者吧。”

    洛不觉听到仰慕者三个字笔尖顿在纸页上，浓墨顺着留下一个厚重的黑点。

    这回白石湖注意到了，然后就看见这人伸手将这张写毁了的纸张揉皱扔在木案旁的纸篓里面。

    洛不觉：“。”

    白石湖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当时你说是他帮你挡了一击，我可听药老当时说的严重性，要不是你的仰慕者，怎么会搭上性命来救你？”

    “唉，他现在体内那个毒素清干净了没？”

    “不知道。”

    “啧啧啧，”白石湖坐没个坐样，身子朝前倾了倾，扇子被他合上敲在桌面上“嗒”的一声。

    “好歹是你救命恩人。”

    他忍不住替燕黎舟打包不平道，只是语气中的戏谑怎么也掩盖不住。

    另一边陆乐水终于看见一个下午都没看见踪迹的燕黎舟。

    “笑你几句字丑一下午找不见人！”

    燕黎舟嬉皮笑脸：“我和你洛师叔在一起，没注意时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着他示意陆乐水伸手。

    “干嘛？”陆乐水伸手，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个纸折的小船。“这是什么？”

    “船，可以飘在水上的船。”燕黎舟道。

    陆乐水撇撇嘴，手指揪住小船两段，鼓鼓囊囊的小船瞬间被拽成平面的纸片。

    “可以飘在水上的有什么稀奇，一个术法就能解决的事……”

    “你和我洛师叔在一起，干嘛了？”

    他反应过来燕黎舟的话，疑惑发问，突然他瞥见燕黎舟抬起手时手腕上的一片墨渍。

    “脏了，快去洗洗！”

    燕黎舟啧了一声，一把把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回来，手腕上面一条长长的墨痕环绕了一圈，手背那面还有一个圆圈。

    “这是劳。”

    燕黎舟比划着，然后对于陆乐水的问题实话实说道。

    “也没干嘛，看他抄了一下午书。”

    陆乐水不可置信。

    “这么无聊？那你还待一下午找不着人。”

    接着又抱怨：“我那么多内容要抄都怨你，我想了想，你虽然字丑，但是也能帮我抄一点，我混在里面白师叔看不出来的。”

    “你字才丑。”看过洛不觉字后燕黎舟也同样看不起陆乐水的字。

    “我喜欢你洛师叔，和他待着我就开心，管的着呢。”他呛声道。

    和白石湖下楼刚好听见的洛不觉：“……”

    旁边的白石湖用胳膊怼了怼洛不觉，朝着自家师弟挤眉弄眼，一脸“你看你看，我就说是你仰慕者吧”的预言家得意表情。

    然后突然话风一变：“陆乐水，什么叫我发现不了，我眼睛尖着呢。”

    他突然出声把陆乐水和燕黎舟吓了一跳。

    “明天我逐张逐字检查，要是有发现替笔，你就等着我告诉肖师兄，然后文考不及格吧！”

    “白师叔，我没让他写。师叔，我这次要是再考核不及格我会被师父他老人家罚去思过崖，我会死的师叔。”

    陆乐水苦着脸瞬间求饶道。

    洛不觉视线落在陆乐水旁边的燕黎舟身上。

    后者……啧，正一脸毫不掩饰的“看好戏”表情，饶有兴致地盯着陆乐水。

    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点着下巴。

    这人只要火没烧到他身上，他就永远是煽风点火最起劲的那个。

    燕黎舟察觉到洛不觉的目光，缓缓转头，两人对上视线。

    就在他刚想扬起一个微笑的时候，就见洛不觉又面无表情移开目光，视线盯着其他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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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头][摸头]

    第7章

    白石湖开始装聋作哑不管陆乐水如何花言巧语，闪身来到燕黎舟旁边，手掌一抬笑眯眯就准备给他师弟的这个小崇拜者打招呼。

    刚想说什么，手上的白玉扇骨很细微的闪烁了两下。

    洛不觉也看见了。

    扇骨上“白石湖”三个字正亮着不同于白玉的光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皱了下眉。

    掌门师兄找他们？

    白石湖只得叹了口气，手中的扇子晃了晃打开。

    “我们要先走一步了，陆乐水明天早上我再找你麻烦。”

    走之前还不忘威胁一句陆乐水。

    燕黎舟看着两个人一闪身全都不见了踪影，转头发现陆乐水正一脸苦瓜地瞪着他，顿了两秒后又木这脸转回去。

    “。”

    宗门议事堂内，沈齐见几位师弟到齐，面色凝重地开口。

    “寿骆村的事情比想象中复杂。”

    沈齐看向洛不觉，“根据师弟带回的信息，那同灯，实则是村民对地主长久怨念的聚合体，应他们求财之愿而生。”

    “起初只是小恩小惠，以土地、白银交换童男童女。但人心不足。”

    沈齐沉声：“愿望越来越大，索求无度，本村人口耗尽，便殃及邻村。多少女子孩童被他们诱骗或强掳。”

    慕容古抱着臂，他身后背着的那把大刀十分抢眼。

    冷哼道：“贪欲熏心，自取灭亡。”

    沈齐想到了什么，补充：“原本被村民们供奉的山也滋生出山神，但由于同灯中途截断了香火，山神神格堕妖，一直被同灯打压着。”

    “只是他一直保持着一丝神性，才没有真正消亡。”

    “他没有完全堕妖，一直在隐藏自己，给我们送书信前去除妖。”

    沈齐这才说出来这次召集的目的。

    “在寿骆村下面有一个地窖，里面关着一些残肢断臂的女人和孩子，还有一些同灯没来的及吃掉的人。”

    “这件事情涉及到地方有点多，官府那边肯定是管不了的。天上白云京马上又要进行考核测验了，其他宗门也一堆谈议会，我走不开，其他长老同样。”

    “所以寿骆村的后续事情，你们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