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虹吸晶核。”维瑟尔的声音平淡无波, 饶有深意的说道。

    “带回你的母星，激活它。它的力量足以让你们那可悲的星球恢复平静。”

    他顿了顿, 随手将盒子丢在地上, 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 算是我对……还算忠诚的工具，最后的奖赏。”

    影茄颤抖着伸出手几乎是抢夺般的将那个盒子捡起, 丝毫不在意维瑟尔堪称侮辱的动作。

    牺牲他一个人的记忆、寿命和尊严, 能换来母星的安宁，这笔交易, 在他心中是值得的。

    他甚至对维瑟尔产生了一丝扭曲的感激，至少，他兑现了承诺。

    看着影茄抱着盒子，佝偻着腰, 一步一瘸地消失，一直旁观的哈罗德忍不住开口，语气充满了不解。

    “大人，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道具给那个废物？直接处理掉不是更干净？”

    维瑟尔没有回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算计。

    “处理掉？”他轻轻重复了一遍，随即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不，他的作用……才刚刚开始。”

    ……

    影茄带着那枚晶核，回到了满目疮痍的沃姆星。

    在全体族人期盼的目光中，激活了晶核。

    奇迹，确实在第一时间发生了。

    街道上那些因为一点口角就大打出手、甚至持械相向的人，突然都停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狂怒和暴戾迅速褪去，表情一片空白。

    半晌后，众人然后默默地收起武器，各自离开，没有道歉，没有解释，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犯罪几乎在一夜之间绝迹，原本充斥着绝望和疯狂的街区，陷入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和平！是真正的和平降临了！”

    “感谢影茄队长！感谢虚空星！”

    “我们的星球……得救了！”

    ……

    劫后余生的狂喜席卷了所有沃姆星人，他们拥抱着彼此，泪水横流。

    影茄看着眼前这派“祥和”景象，苍老的脸上满是欣慰笑容。

    他想，他可以安心了，即使现在就闭上眼睛，他也对得起族人的期盼。

    然而，“祥和”仅仅维持了非常短暂的几个小时。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艺术家和创作者。

    一位著名的画家拿起画笔，却发现自己在面对画布时，内心一片空白。

    他还记得所有技巧，记得所有色彩的配比，但他失去了创作的冲动和灵感，画出的东西精致却毫无灵魂。

    紧接着，是社会开始急速的失去了活力。

    工程师们面对受损的基础设施时，只能进行机械的维修，却再也无法提出创新的解决方案，整个星球的科技水平仿佛被锁死了一般。

    人们可以照常工作、生活，却像异常效率低下，缺乏热情。

    更可怕的变化是，母亲抱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孩子伸手去摸她的脸，她却感觉不到往日的柔情和爱意。

    曾经深爱彼此的伴侣，如今却相对无言，眼神空洞，再也感受不到心动。

    街上相遇的熟人，也不再微笑打招呼，只是漠然地擦肩而过。

    当影茄发现这一切时，一股比之前更深的恐惧涌上心头。

    这不对，这根本不是恢复，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毁灭！

    他颤抖着启动了通讯器，几乎是咆哮着接通了维瑟尔。

    维瑟尔的全息投影出，他看起来十分从容，脸上甚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影茄？”维瑟尔的声音冷淡。

    “什么事？我以为你已经在享受你们来之不易的和平了。”

    “维瑟尔！”影茄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恐慌。

    “你骗我！这根本不是恢复！沃姆星现在……失去了所有情绪，没有爱，没有恨，甚至连痛苦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失去情绪，不再混乱。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维瑟尔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抹玩味。

    “影茄队长。你看，街头没有斗殴了，犯罪消失了，你的母星平静下来了。我兑现了我的承诺。”

    “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影茄几乎要砸掉通讯器。

    “那个晶核在吸收所有人的情绪能量，告诉我，这些能量被送到哪里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影茄的话，维瑟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被浓重的讥诮所取代。

    他微微前倾，一双眼睛仿佛穿透了屏幕，直视影茄满是崩溃的眼睛。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点。”维瑟尔的语气轻描淡写。

    “既然你猜到了，告诉你也无妨，能成为大人们的情绪农场，为更高层次的存在提供滋养，是你们沃姆星的荣幸。”

    “荣幸……”

    影茄脸色惨白，他所有的牺牲，换来的竟然是将整个母星变成一个被圈养、被持续收割的情绪农场？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维瑟尔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语气高傲而残忍。

    “晶核就在你手上，影茄。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毁掉它。”

    “只不过，毁掉之后，你们星球会立刻变回原来那种狂躁、混乱、自相残杀的地狱景象。”

    他顿了顿，欣赏着影茄脸上僵住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是选择现在这种平静，还是回到过去……影茄队长，你会怎么选呢？”

    影茄彻底明白了维瑟尔的恶毒算计，无论他怎么选，沃姆星都已经陷入了绝境。

    接受晶核，就是缓慢的精神阉割。

    毁掉晶核，是立刻的崩溃和毁灭。

    维瑟尔给了影茄一个选择，但这选择的两端都是悬崖。

    “你……你这个恶魔……”影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心中无比痛恨。

    维瑟尔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脸上只剩下全然的冷漠和不屑。

    “无聊的控诉，和无用的棋子浪费口舌，毫无意义。”

    话音刚落，通讯就被单方面切断了。

    沃姆星，没有恢复生机。

    它变成了一颗“活着的死星”。

    所有的情绪，无论是负面的愤怒、恐惧、绝望，还是正面的喜悦、爱、同情、希望……全都被那枚晶核，无情地吸走、转化。

    影茄是感受最深刻的一个。

    最初，他为母星的平静而欣慰。但现在，他发现连他自己对母星的热爱、对族人的责任感，都在一点点流逝。

    这比简直直接毁灭沃姆星，还要恶毒。

    然而，就连他心中的愤怒、悔恨这些的情绪，也都在被晶核所吸走。

    他就像是在清醒地看着自己和整个文明滑向深渊，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名字，谭笑笑。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拿起了通讯器，连接上星际交流论坛搜索着蓝星，搜索着谭笑笑相关的帖子。

    星际交流论坛首页，一则快讯映入影茄眼帘。

    【蓝星再次输给虚空星，维瑟尔实力依旧碾压。】

    帖子内容简短，甚至没有附加任何视频或图片，但却迅速吸引来了不少回复，毕竟蓝星和虚空星都是论坛上的顶流星球了。

    1l：早就看见结局系列。维瑟尔就不可能失手。

    2l：维瑟尔果然是我男神！强者恒强！

    3l：没人觉得虚空星一直赢得很诡异吗？

    4l：楼上酸什么？虚空星实力断层第一，赢才是正常的，蓝星一个低等文明能挣扎到现在才奇怪吧？

    5l：求蓝星和虚空星的对战录屏！高价收！想看看维瑟尔大佬是怎么操作的。

    6l 【账号已封禁】：我有虚空星内部视角的录屏，要的私，速度，别举报我。

    7l：哈哈哈6楼没了！虚空星严禁录屏外流不知道？想钱想疯了。

    8l：悄悄说，我看过录屏了，虚空星赢得很轻松，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感觉是沃姆星承担了所有。

    9l：这又关沃姆星什么事？他们不是刚输给蓝星吗？

    10l：内部消息，这次副本沃姆星的影茄被维瑟尔用特殊道具带进去了，看来沃姆星是搭上虚空星这条线了。

    11l：沃姆星也投靠虚空星了？那我们云朵星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跟虚空星混的星球，下场好像都还不错？

    ……

    阴暗的房间里，影茄蜷缩在椅子上，剧烈地咳嗽着。

    看着论坛上那句“跟虚空星混的星球，下场好像都还不错”，他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混得好？下场不错？

    谁能想到，沃姆星如今只是看起来平静，实则已经沦为一座无声的情绪农场。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但同样也没有了欢笑，没有了爱，没有了任何鲜活的情绪。

    人们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麻木地工作、生存，成为了高维存在的食粮。

    这比直接的毁灭还要残忍，这是精神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