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秦广林卡壳，然后伸出手指随便对着远处比划一下，“你看那些不管影视还是文学作品里，像你这样的，哪个都得干出一番大事业。”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不管是影视作品还是文学作品，最后的结局几乎都没有好的。”何妨耸耸肩，继续补充道：“——我指的是严肃文学，那种过度yy的不算，漏洞太多了。”

    “蝴蝶效应吗？”

    “对啊。”

    “又没人像你这样过，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严肃文学的悲剧只是为了深刻，也不靠谱。为什么不试试呢？”

    “我敢试吗？”

    秦广林脚步蓦地顿了一下。

    敢试吗？

    现在两个人在这里交谈，已经说明了一切。

    “哪怕有一丁点可能的意外，我也不会去试。”何妨侧头对着他翘起嘴角，“我知道幸福是什么样子，所以只要小心翼翼地，按部就班走下去，就能得到一切，为什么要赌几率？

    ——而且我最大的优势就是知道一切，如果现在把事情扰乱，我所有的优势都没了，变得和你一样了……现在理解了吗？”

    “理解了一半。”秦广林点头，牵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他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如果换作自己，知道未来的一切，会甘心陪在她身边过普普通通的烟火气日子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秦广林想不出来。

    先知意味着什么，何妨不会不懂，却依然选择陪他住在南飞路的出租房里，被蟑螂吓得大叫。

    自己真的值得吗？

    这个想法不可遏制地从心底里冒出来。

    两人踏着月光走在峨眉金顶，漫天星光璀璨，如同倒扣的琉璃玉碗闪烁着点点光辉，何妨放慢步子，牵着他的手摇了摇，问道：“理解了哪一半？”

    “我应该是个艺术家的。”秦广林叹息，“你也一直想把我往艺术家的道路上掰正，才老撺掇我辞职——话说回来，这应该是蝴蝶效应吧？”

    “没错。”

    “艺不艺术家不重要，我们现在这样很好，只是——一切都按原来的走，我不是很可能……”

    他没把话说完，相信何妨能明白他的意思。

    何妨确实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秦广林没有着急，立在原地没再牵着她往前走，只是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事关自己的性命和两人的幸福，他得知道何妨的想法和计划。

    “扰乱的剧情无法被掌控。”

    何妨轻声开口。

    “假如这是一部电影，你知道主角最后会死，但你有一次掌握进度条改变剧情的机会。”

    她沉吟着，像是在想自己的比喻合不合适，“……你是选择在电影开始时扰乱剧情，让剧情完全崩坏从此失控——

    还是把进度条拉到最后一刻，卡在主角遇到危险时救下他？”

    “精准打击。”

    秦广林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对细节把控得越稳，越容易达成目标，除了对蝴蝶效应的担心，还有她这一心求稳的想法，两者混合，最终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再过十年，她这个世界上最大的bug，就会在无声无息中消失，掀不起一点波澜。

    “后悔吗？”

    了解一切的秦广林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何妨愣了愣，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问：“后悔什么？”

    “平淡的小日子，我还天天那啥你。”秦广林故作轻松地道。

    “那就少点。”何妨撇了撇嘴，抬头看一眼夜空，道：“……你知道关于时空穿梭这件事，它永恒的主题是什么吗？”

    “嗯……是什么？”

    “弥补遗憾，人生所有的事，如果能重来一遍，一定能做得更好——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何妨跟着秦广林的脚步慢慢往前走着，挽着他坚实的臂膀，歪头看他，问道：“不是吗？”

    “嗯……好像是。”

    秦广林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最大的好处，就是把自己做错的事，通通重来一遍。

    再来一次，一定更加完美。

    “那些年我过得非常幸福，你没有给我留下任何遗憾，除了你自己本身。”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你。”

    轻轻的两句话，让秦广林顿在原地。

    “你说，我会后悔吗？”

    星光下，何妨仰起脸，刚刚哭过的眼眶还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肿，嗓音不似平时那样清润，带着点点沙哑。

    这一年的季夏，群星璀璨，月色如银。秦广林与何妨挽在一起，站在金顶中央的巨大神像脚下，微风从身边拂过，钻到远处的崖边山间，仿佛耳边的叹息。

    对于何妨的执拗，他终于有了完全的认识，不小心被风迷了眼，用力眨巴几下眼睛，狠狠地把她抱进怀里。

    第332章：秦广林的两手准备

    蜜月很完美。

    半个月的时间，秦广林陪着何妨在巴蜀各处乱转，计划中的地方都去过一遍，又在酒店躺了两天，才回洛城。

    在接受了何妨时空旅者的设定后，秦广林慢慢有些习以为常。

    横竖不过是个凡人，之前连妖精都差点接受了，更何况何妨除了那些生活中的小细节，并没表现出其他的特异之处。

    也就只有他这个枕边人才能发现那些不对，发现之后也没猜得出来她的真实身份。

    可以考虑出本漫画，叫《我老婆是时空旅者》？

    秦广林琢磨一下，觉得挺有意思，转念想到会给生活带来不必要的隐患，只能放弃。

    若要出的话，也只能在几十年后，他与何妨都垂垂老矣，何妨的先知也早已失效，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才能把这件事当作故事画出来。

    “你是不是早就找人给我算过命？”

    把带回来的巴蜀特产给秦妈送过去之后，两个人开车回家的途中，秦广林忽然想起这茬，朝副驾驶的何妨问道。

    “找过好几个。”

    何妨已经袒露心扉，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问题都有问必答。

    “他们好几个都说，你在以后有一劫，这就是命。”

    “我也算过，那老头也是这么说的。”秦广林咧嘴一笑，“他们肯定没算出来你。”

    之前差点让她骗过去了，算命的术语说得一套一套的，果然，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以后学着说给他听。

    “命由己造，放宽心。”

    此时正是下午，还没到下班高峰，路上车流不多。他开着车行在洛城大道上，宽慰何妨一句，又道：“向小园她们一家……你也是想做个实验吧？”

    “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结果怎么样？”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类似的俗话太多了，秦广林稍微一想，就知道何妨必然有这个打算。

    从阎王手里抢命，不是简简单单让他那天不出门就行的。

    何妨是个凡人，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此偏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谨慎，不周密。

    “目前为止，还是好好的。”

    何妨坐正了身子，目视前方长长地吐了口气，轻松道：“放暑假那天，她还和我打招呼告别了。”

    救下小园是计划的一部分，她得先试试，不然就算几年后帮秦广林避过那一撞，后面也不会安心。

    命运这个东西没人懂，万一出了差错，那将抱憾终生——甚至比上一次更让人悔恨，没有切身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一切的人，是不会理解她内心的恐惧的。

    “还好，看来避过去就是避过去了。”

    两人说话间车已开到同林路，停在红绿灯前，秦广林转头看何妨一眼，顺着她目光望向前面路口。

    “就是那里吗？”

    “……”何妨抿了抿嘴，坐在副驾驶上微微低头道：“是的。”

    “那我们当初是住那边的。”

    秦广林转头看向路对面崭新的小区。

    和人谈论自己的死亡地点，与死亡时间，这让他有种颇为奇妙的感觉。

    常言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而他在未来已经经历过生死。

    红绿灯闪烁交替，车子重新启动，路过那个几年后让他葬身的路口，秦广林透过后视镜看了两眼，而后专心开车转进小区，把车停在车位上。

    下了车，在外面没有多言语，两个人牵着手上楼，回到自己家，何妨刚关上门，就被秦广林一把揽在怀里，抵到门上，低头埋进她的脖颈间深吸口气。

    “现在这里是我们家。”

    “嗯。”

    “事情已经发生改变了，所以我不会有事。”

    “是的。”

    “我们还会继续努力。”秦广林微微往后撤了撤身子，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伸出手指在她眉间抚过，“不要想太多，交给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