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比我好 第57节

作品:《他哪里比我好

    突然,一片高大的阴影笼下来。

    年少的裴知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幽幽地问:“追怜,你在做什么?”

    追怜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头去。

    看见是裴知喻,她尴尬地哈哈两声,搓搓手:“没什么,没什么,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少爷呢,您出来干什么?”

    裴知喻冷冷看着她:“我也睡不着。”

    追怜说:“这样啊,那我不打扰少爷您一个人的清净了。”

    “那我就先进去了。”

    她马上想缩回帐篷里,没想到却被裴知喻一把拎住后衣领,抓了回来。

    少年压压昳丽的眉眼,沉沉说:“走。”

    追怜傻了:“去哪?”

    裴知喻有点烦躁:“去上厕所!”

    追怜说:“哦哦哦好好好。”

    穿过那片密林,到了厕所,追怜才发现裴知喻没动,只站在门口。

    她问:“少爷你不上吗?”

    裴知喻抓一抓自己的那头金发,看起来更烦躁了,说:“你别问那么多,快点去!”

    追怜这下才反应过来。

    他并不想上厕所。

    只是看她害怕,来陪她上厕所。

    但他们回来的时候,却被早就蹲伏在那里的绑匪抓了。

    绑匪早就盯上了这群为了“自由”不带保镖的富家少爷小姐。

    他们一起被关了一天一夜。

    绑匪脾性暴躁,钱一直不到位,便动辄想动手。

    考虑到裴知喻的身份,他们本不想对他动手,但他为了护着追怜,被硬生生打到了胃出血。

    后来救出来时,追怜毫发无损,裴知喻却还住了一段时间院。

    那之后,他的胃就不太好了。

    一滴泪。

    啪嗒。

    是追怜的泪。

    那一滴泪落在裴知喻的手背上,穿回那一年夏天,她坐在他病床旁,也是这样落下一滴泪。

    很烫,很烫。

    “少爷……少爷……”

    记忆里遥远的声音传回来,哭哭啼啼的,却莫名可爱。

    她说:“裴知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虽然后来她又说:“裴知喻,你怎么不去死!”

    手指的力道微微松开。

    剧痛和过往翻涌成狂澜。

    但又被眼泪的温度和那段共有的血腥记忆短暂安抚。

    裴知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好。”

    他嗓音嘶哑,却终于松开手,“我记得……镇中心有家通宵药店,快去快回。”

    镇中心的通宵药店里,追怜接过店员手中递来的胃药,付过钱后,便走出了药店。

    她行色匆匆,一副非常焦急而着急的模样。

    “哎——小姐!你的外套!”

    店员拿过那件似乎是因疏忽而遗落在柜台角落的米白开衫外套和最新款手机,追出药店门去,却发现这一瞬时间,人早已无影无踪。

    追怜快跑着闪进小巷,扶着双膝喘了口气。

    外套上有定位器。

    手机是出门时裴知喻给她的通讯工具。

    两个都不能要了。

    夜晚的码头很平静,至少,表面上很平静。

    港口的风咸而腥涩,几艘渔船的桅灯在浓重的黑暗里摇晃。

    边边角角堆着油桶和铁皮,追怜快步踩过潮湿的木栈道,站在了一艘看起来似乎刚靠岸的渔船前。

    她的目光锁在了船头那位老船家身上,满脸风霜的老船家正就着一盏摇晃的蓄电灯,低头收拾着渔网。

    “船家。”

    海风灌入追怜单薄的毛衣,她拉了拉,道,“请问,现在能开船吗?我想去对岸。”

    老船家抬起头,浑浊的眼上下扫一圈追怜,道:“可以,但夜行船价贵些,去一片区还是二片区?”

    “不。”追怜说,“去三片区。”

    他有些讶异:“姑娘,你知道三片区是什么地方吗?”

    “那可是翡翠码头,前几年出过不少神神鬼鬼的怪事的。”他压低了点声音,“除了一些原住民,可没人喜欢去那!”

    追怜知道。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在赌裴知喻不会一开始就想到她有胆子在深夜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他会先去别的地方抓她。

    “船家……”

    追怜从裤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张银行卡,立刻递了过去,语气恳切,“我知道那里的邪乎,但我是个探秘博主,真的很想做这个题材的视频。”

    船家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小姑娘,你这是……”

    追怜:“这里面有八万块钱。”

    老船家看着那张银行卡,明显动摇了。

    但他脸上仍布满犹豫:“姑娘,不是钱的问题,这晚上开过去……”

    追怜不等他说完,又褪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那是她和裴知喻的结婚戒指,对方挑的款式,她不清楚具体价格,但依对方的财力,应该价值不菲。

    戒指轻轻压在那张银行卡上。

    她轻轻哀求,声音里却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手的决绝:“船家,求您了,帮帮忙,您只需要送我到渡口,我自己会上去。”

    老船家看看钱,又看看那戒指,最后目光落在这个年轻女人苍白的脸颊上。

    他沉默地盯了她几秒,终于重重叹了口气。

    他一把抓过那张银行卡和戒指塞进怀里,背过身去,开始解船头的绑绳。

    “……上来吧。”

    海雾浓重,模糊了雾松越来越远的灯火。

    追怜站在船尾,心并未因此放松,反而跳得更急。

    茫然,常年囚于笼中的金丝雀刹然脱离掌控的茫然。

    惶然,对未知前路的惶然。

    翡翠码头比她想象的更加破败荒凉。

    海水黑黢黢的,废弃的集装箱和渔网围着码头,像一座座黑色坟茔,沉默的黑色坟茔。

    “姑娘,就这儿了。”

    老船家将船勉强靠在相对完好的栈桥边,声音在空旷的码头显得格外清晰,“你自己小心点,这地方……邪门得很。”

    他还是再低着声音再叮嘱了句:“一般这里时不时也会有船去外头,你要是想走,打听打听,别错过时间。”

    鱼腥,腐木,铁锈与柴油……这些气味浸在年久失修的栈桥上。

    年久失修的栈桥带着这些气味歪歪斜斜伸进海里,追怜低声道了谢,踏了上去。

    老船家调转船头离开,没有丝毫停留,很快便消失在来的方向的海雾里。

    冷风飕飕刮过,很渗人的呜咽声。

    远处隐约还能见些零星灯火,死寂中少见的灯火。

    追怜迅速朝着那方向走去。

    她需要找到一个地方躲藏。

    然后,熬到开船那天。

    翡翠岛不大,岛上的原住民似乎对外来者保持着一种漠然的警惕。

    她谎称自己是来写生的学生,遇上了小偷,证件钱财都丢了。

    然后用身上带着的零钱,在一家看起来像是家庭旅馆的破旧小楼里租下了一个狭小的房间。

    一个用胶带粘着裂了缝的窗户玻璃,海风不停地从缝隙里钻进来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