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因陀罗,我领着他,抓住二十年前站在角落里,冷静地注视着别人的喜怒哀乐、一言不发的咖发少年,飞快地在火焰中的宅邸里奔跑着。

    我们躲过燃烧的烈火、绕过倒塌的木料、越过无穷无尽的障碍。

    将所有试图阻拦我们逃离的蔽障,都丢在身后。

    曾经困住我,现在困住他的小小衣柜,在我们背后轰然倒塌,被烈焰吞噬。

    不一会儿,就再也看不见了。

    第37章正文完

    “因陀罗不在吧?”我鬼鬼祟祟地躲在明美身后,抓着她的皮包带。

    集团总部坐落在繁华的闹市区,晚高峰时车流量惊人。我警惕地听着每一辆开过去的轿车的引擎声,随时准备躲回办公室。

    “……不在。”

    “呼……”

    我松了一口气,把悬在紧急联系电话上的食指收回来,将手机收回包里,擦了把汗。

    “……”明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有必要怕成这样吗?既然那家伙孜孜不倦追了你几个月,又是有钱大少爷,长得也很帅,答应和他约会几次又不会怎样。”

    “不,你误会了,”我心有余悸地说,“他才不是想和我约会,他是想杀了我噢。”

    “每天开着豪车带着礼物来接你下班是想杀了你?”

    “礼物盒里可能藏着炸药或者手枪,坐上车就会被灌水泥沉东京湾。因陀罗就是那种大坏蛋,你不要被他的脸骗了!!”我说,“我超懂他这种只有脸好看的家伙每天在想什么坏事的!”

    因陀罗之前还装鸣人的语气发短信把我骗出来。

    鸣人后来知道是因为他,我才被带走,吃了很多苦才逃出来,自责了很久。

    “……我看未必,”明美超大声地翻了个白眼,“真是不懂你和那群男人玩的情趣。啧啧,一群吃不到嘴还相互使绊子的可怜虫,馋得都快发疯了吧。”

    她去地下一层的停车场,我推开门要赶回家的电车,在路过一个窄巷巷口的时候,果不其然,被人捂着嘴拖了进去。

    我熟练地屏住呼吸,往后一脚利索地踹在因陀罗的皮鞋上,反手从包里拿出电击棒,使出吃奶的劲往腋下一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因陀罗怀里挣脱出来,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脖颈残留着被手掌紧缚的拘束窒息感,衬衫下摆已经被他从一字裙里扯出来了,他动手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

    说不好哪天真的要上演囚禁2.0。

    而下次可没有辉夜帮我了。

    我的后背微微出了层冷汗,挥舞着武器。

    “不许动!!”

    因陀罗从善如流地举起双手。他瞥了眼电击棒,立刻猜到了来源:“警用?那个小鬼头给你的?”

    “不关你的事!”

    “今天我的小工作狂没有加班,出来这么早,”他俯身靠近过来,猩红色的眼底流转着笑意,“看来是急着和我见面……你对我的感情越来越浓厚了,呵呵呵。”

    “想得美啊!!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像果冻一样呲溜一下从他的手臂下面跑了出来,恶狠狠地举着电击棒说:“我警告你,别跟着我了!!”

    “不然怎样?”他说,“叫你的那群救世主过来丢人现眼?”

    “不许你这么说,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生气了。

    “嗯,我错了,应该称之为碍眼的虫子才对。”因陀罗淡淡地说,“三个月前,就应该把他们全都炸死的。”

    因陀罗当时出现在仓库并不是无的放矢,他布置安排在展台地基埋下了巨量炸药,只等文化祭开幕,人流量到达高峰,就引爆这些危险物。

    那会是比二十年前的倒塌事件更恶性的案件。

    完美达成了他和辉夜两个人的目标——憎恨与复仇。

    那天我把因陀罗从大火中救出来,就听见直升机的声音。

    我抬头望去,山中群鸟惊飞,无数架直升机仿若漆黑偌大的夜鸟。

    消防人员有条不紊地扑灭火焰,以免火势蔓延到山林。

    而宇智波斑站在满脸黑灰,不停咳嗽的我面前,威严稳重地说:“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真是给我惹了个大丨麻烦啊。”

    即使夜色浓重,也能透过火光,看见他脸上的憔悴疲惫,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

    一直游刃有余的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说到“大丨麻烦”这个词的时候,他盯着我的身后。

    因陀罗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

    “谁是麻烦还说不准呢。”

    我惴惴不安,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救护人员披上消防毯,送到直升机上,我焦急地回过头,看见斑和辉夜交谈着什么的背影。

    因陀罗把我的脑袋硬生生扭了过来。

    “安心吧,这里的安全级别超过军用级,”他说,“没有你放的这把火,这群人不可能找到你的。”

    因陀罗有着天才般的傲慢,对自己的实力极度自负。

    在我待在医院的那几个星期,听说辉夜将计划和盘托出,斑和带土紧急叫停了合作项目。对外则是有更官方的稳妥说辞,在引起一阵媒体骚动之后,就没有后续了。

    据说带土去问过辉夜,为什么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我在那孩子的身上,看到了第三种选择。”那时,辉夜是这么回答他的。

    “或许,真的还有另一种……在我想象之外的全新未来。”

    她将手掌放在毫无知觉的膝盖之上,从大腿腿面一直抚摸到脚尖,又慢慢摸回来。阳光下,肌肤比明玉还要剔透美丽,路过的护士与医生们都看得出了神。

    作为辉夜倒戈公司的回报,经董事会批准,带土划拨款项,提供医疗团队,将公司还在实验室内测阶段,尚未投产上市的人工外骨骼赠送给辉夜使用。

    “再次站起来的感觉怎么样?”带土说,“迟到了二十年,但我回来找你了,没有食言。”

    “哈啊……”辉夜沉默了一会儿,别过脸,抬手擦了下眼角,刻薄地说,“你这家伙,也来得太迟了!”

    “嗯嗯,别见怪,英雄总是最后一个出场嘛。”

    在我出院后,辉夜就已经离开了。再次收到她的消息,是邮箱里一张来自海外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有着一碧如洗的晴空,巨大无比的冰川,蔚蓝的海面上漂浮着雪白的碎冰。

    拍得很美丽。

    广阔无垠的冰雪天地使人心境开阔。

    明信片的背后,只简单地写着拍摄的时间和地点。

    她还是那样,一句温柔的话都不肯对人讲,总是显得冷漠又刻薄。

    但又给我一种母亲的温暖感觉。

    在二十年后,在失去了很多又找回来的过程中,她有了可以寄明信片的朋友了。

    在展台被拆除的那天,我瞒着所有人,从医院里跑出去,偷偷去看了。

    炸药埋在地基下,必须拆除所有建筑物,掘地三尺,排除所有爆炸物,以绝后患。

    这次的施工已经是警视厅的人在办了。

    似乎是先前在暴雨灾害中立了功,升了职,我在现场看到了负责某个小组指挥排爆的佐助。

    水月和重吾还低着头在工程图上标注,香燐气势汹汹地叮嘱道,你们几个这次千万要小心点,上次就是水月疏忽大意,害得佐助差点被洪水卷走,多亏了那个护身符——

    “!!”

    佐助倏然动了下鼻尖,仿佛嗅到了什么,眉心蹙起,鼻尖耸动着,猛地转过身望过来,目光冰冷锐利。

    我连忙躲了起来,心脏怦怦乱跳。

    我听见枯黄的野草被踩下的沙沙声,脚步声停在我身后。

    他盯着我的后背沉默了很久,几次想要靠近又收回手,直到重吾他们喊他,才匆匆丢下一句“抱歉,我……抱歉”离开了。

    我将脸埋在膝盖里。

    我都知道的。

    下面有数量庞大的爆炸物,所以无论建得多么美轮美奂,无论付出了多少心血,无论多么想让我的汗水被人看见,这都是不可以的。是要全部拆掉的。

    我完全都知道的。

    佐助不需要对我道歉。

    这是你的职责所在,也是你的梦想啊。

    拆除排爆开始,警方开始疏散现场群众。我被迫随着人流往外走,被挤得东倒西歪。

    出于防止引燃爆炸物的考虑,拆除无法使用定点爆破,而是采取最简单粗暴的物理拆除,巨大的破碎锤一下一下砸向展台,因为建造得太坚固了,砸了很久都没有砸烂,机械化的动作太枯燥无聊,看了一阵,围观的人都走光了。

    我一直站在原地看,大概黄昏的时候,它终于倒塌下去,尘土飞扬。尽管离得这么远,我还是呛得不停咳嗽,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一张手帕出现在我面前,见我没有接过去,他就生硬地把我脸上的眼泪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