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高看我了。”郭青宇嗤笑一声，“我是能打开虫洞？还是能左右他的决定？事实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他独自离开了。”

    闻漪抬起头，望着那两个幽蓝的虫洞。此刻像一双冰冷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她低声道：“郭青宇，你曾教过我，事实和真相的区别。”

    郭青宇一怔。

    “亲眼所见，未必是全部真相。若他真先走了，我相信他一定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我相信他，也支持他的选择。”她望向他，轻轻一笑：“若将来证明是他辜负我，也是我心甘情愿，不会怨天尤人。”

    郭青宇无奈地摇头：“你真是没救了……跟你这个恋爱脑，说不清楚。”

    “好了，”闻漪郑重问他，“别再废话了，告诉我，他到底从哪个虫洞离开的？我必须要走了。”

    郭青宇忽然抬头：你要走了？

    “是。”闻漪点头，心头莫名泛起惆怅，“……是时候告别了。”

    任务即将完成，她该感到轻松的。不知怎的，却在告别的这一刻，心中无比沉重。刚才在水中挣扎时，云澜江中与郭青宇死别的一幕再次浮现——他为了救她，沉入冰冷的江底，去往另一个世界。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郭青宇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眼泪，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来。”他朝她张开双臂，“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他从哪个虫洞离开。”

    闻漪一愣，刚要斥责他趁人之危，却见他敛去笑容，低声喃喃：

    “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看着这样的他，闻漪忽然就抬手掩面，泣不成声，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滴落。

    她欠他一句谢谢，一句对不起，却只能呜咽，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在心里说，其实我每天都很自责，为什么当初没能救下你。

    对不起。

    最终，是郭青宇走入水中，将她从喷泉里抱出，紧紧拥入怀中。

    “恋爱脑，”他的声音从她发顶传来，带着一丝沙哑，“虫洞快要关闭了。你再不亲，就要永远留在这里陪我了。”

    闻漪：“……”

    他收紧了手臂：“……我求之不得。”

    “你想得美……”

    “我舍不得你走，我想独占你，让你永远留在这段记忆里。”

    “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舍：“闻漪，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抬起双眼，带着浓浓的鼻音回答：“因为你是这段记忆残影的一部分……”

    “真的吗？”他笑着反问，“这究竟是谁的记忆？你觉得顾屹风会对我有如此深刻的记忆吗？”

    闻漪猛然想起徐霄毅的话——记忆残影，因爱而重启。爱才是唤醒记忆的根本原因。

    郭青宇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承认吧，我是你心中未曾放下的执念。或许你不认为这是爱，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

    “……别说了。”

    “只要你念念不忘，我就会永远活在这段过去里。”他抬手，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别哭。我不应该是你一生背负的遗憾，而是你用爱创造的奇迹。”

    他低下头，在她唇角印下一个极轻的吻，转瞬即逝，如冰雪初融的微凉。

    “走吧——”他松开手，指向其中一个虫洞，“对的人，会站在你的未来里等你。”

    闻漪用力收住泪水，最后一次回望郭青宇，在朦胧的水雾中决然转身，奔向那个开始收缩的通道。

    就在她即将踏入那片幽光的瞬间，周遭空间忽然剧烈扭曲！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拽了她一把，将她拖向相反的方向。

    “啊——！！”

    “闻漪！！”

    在失控的惊叫中，她被强行卷入了另一个幽蓝色的漩涡。

    滚烫。

    浑身都在发烫。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沸腾。

    闻漪从剧烈的灼痛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冰冷粗糙的地上。

    她勉强撑起虚弱的身体，茫然环顾四周。

    这里漆黑一片，看上去像是一座巨大的工业厂房内部，环绕着各种操作终端和监控屏幕。远处传来低沉的不知其源的嗡鸣，在空荡的房间内部回响，时而平稳，时而发出令人心悸的震颤。

    红色警报灯疯狂地闪烁，在昏暗的空间投下一片片血色。墙上的监控屏幕早已漆黑，只有零星几块仍顽强地跳动着乱码。

    她被传送到哪里了？

    这是归零实验室吗？怎么会破败成这个样子……

    闻漪扶着墙壁，踉跄地走出房间。走廊里的情况更糟——天花板里垂下断裂的电线，裸露的线头不时迸溅出危险的火花；头顶的碎屑在持续震动中不断簌簌落下。空无一人的走廊被警报灯光渲染成猩红，像通往地狱的甬道。

    她越走越害怕，直到跨出长廊，眼前的景象让她忘记了呼吸——夜色中，两座巨大的白色反应堆并肩矗立，在剧烈的震动中摇摇欲坠。塔顶正喷吐着稀薄的蒸汽，断断续续如同垂死的喘息。

    这里……是青峦山核电站！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清醒，却又坠入更深的恐惧。

    她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一股陌生的感知强行涌入她的脑海，仿佛千万个沉睡的灵魂同时苏醒，层层叠叠的呓语在她意识深处共鸣。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化作细碎的光点，在黑暗中划出流萤般的轨迹。远处反应堆核心处，聚集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狂暴而扭曲的能量漩涡。

    闻漪猛地闭眼再睁开，竟然能透过脚下的大地“看见”深处奔涌的幽蓝色暗流，甚至能感知到更下方某种庞大的能量正在被唤醒。

    那熟悉的幽蓝色的光芒……是青峦山的矿石！

    她在内心无声尖叫，绝望地抱住头，却惊恐地发现她的双手也正在发生异变。低头看去，皮肤下的血管正隐隐透出不祥的幽蓝色微光，随着地底的嗡鸣明灭不定，有什么正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耳边充斥着无数细碎、陌生、充满渴望的低语，它们像从四面八方而来，钻入她的耳蜗，顺着神经游走于全身。

    “唔……”闻漪捂住耳朵，痛苦地蹲下，却发现这些声音根本来自大脑，无法隔绝。

    “别怕。”

    非男非女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熟悉而令人战栗——是那片虚空中的光团。

    “是你们把我弄到这里的！” 闻漪在意识中怒吼，“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们需要你，完成计划最后一步。”光团的声音毫无波澜，“你就是通道的坐标。没有你，能量只是无序的爆炸；有了你，才能打开通往新生的大门。”

    “我不是什么坐标！放我走！”

    “基因即是契约。” 体内的力量开始试图覆盖她的意识，“感受它，接纳它。去你该去的地方，完成血脉赋予你的使命。”

    闻漪的双腿不受控制地站起，朝着剧烈震颤的反应堆迈步。

    “不……停下……”她拼命想要控制住脚步，身体却遵循本能一般，坚定地朝着能量最汹涌的地方走去。眼前的白色巨塔在夜色中晃动，龟裂的水泥墙面斑驳落下，幽蓝色的能量不断从地底钻出……一个可怕的图景在她脑中拼凑出来——核电站正在崩溃边缘，而她成了开启虫洞的最后一步！

    闻漪咬紧牙关，用尽全部意志力对抗着身体的失控。皮肤下幽蓝色的光芒明灭不定，两股力量正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就在痛苦的拉锯达到顶点的刹那——她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一片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更长，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反应堆前。前方就是咆哮的能量核心，灼热的气浪裹挟着辐射尘扑面而来。

    她是怎么走到这里的？那段记忆完全空白！寒意瞬间窜上脊背，在刚才失去意识的时候，是谁在操控她的身体？如果她能被随时操控，她还算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吗？

    她真的能……与这样的力量抗衡吗？

    就在她心神动荡时，

    “突突突——”

    一连串刺耳的爆响在她身侧炸开！火花飞溅、烟尘弥漫，硝烟四起。

    是子弹！

    意识到危险的瞬间，闻漪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她尖叫着向前奔跑。

    “啊啊啊！！救命！！！”

    是谁要杀她？！

    “突突突——”更多的子弹向她扫射而来，在她刚才停留的地面留下一排触目惊心的弹孔。

    闻漪手脚并用地在废墟间四处逃窜，绝望嘶喊：“啊啊啊为什么现在不来接管身体了？！你他妈快出来啊！我都要被打成马蜂窝了！要是我死了——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异能开始装死。

    子弹”嗖嗖”地从耳边擦过。她听见身后传来清晰的枪械上膛声和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一枚子弹擦过她的手臂，带起一道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