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

    “你没事!!”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闻漪仰头看着他不断念叨:“你敢相信吗?那碎片竟然消失了!”她身体晃了晃,差点因虚弱而跌倒,被顾屹风下意识扶住。

    她顺势张开双臂,像在期待一个拥抱。

    可就在她与顾屹风四目相接的瞬间——笑容,凝固在嘴边。

    他没有笑,扶着她的双手正轻微颤抖。

    他目光中有后怕、有愤怒,甚至……有她从未见过的怨恨。

    唯独没有感激。

    他这是什么反应?火热的心一点点冷去。

    “顾——”

    “你刚才在干什么?!”她刚开口就被顾屹风冷冷打断。

    闻漪愣住,下意识回答:“我刚才……救了你。”

    “救我?”他冷笑,“我求你救我了?”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顾屹风眸色骤冷,并没有放过她,逼近一步,声音没有半点温度:

    “你以为你是谁?”他蹙眉,“你是不是觉得刚才自己很伟大?我应该感激你是吗?”

    闻漪如遭雷击,胡乱地摇头,本能地想怼回去,可话到嘴边,鼻尖却蓦地一酸。

    上一秒,她刚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他。

    下一秒,却被他骂到怀疑人生。

    那块碎片没有伤到她,但顾屹风的话,却在她的自尊上捅了一刀,钝痛不已。

    听他的意思——替他挡下那块致命的碎片,竟然是她自作主张?她明明救了他,不说感谢,怎么还恶言相向呢?

    淦!没有十年脑血栓,都说不出这话吧。

    十年太少,二十年起步!

    闻漪用力眨了眨眼,努力收住眼泪,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莫生气莫生气。

    他不是针对自己,只是被大场面吓到了。现在的顾屹风,不再是见惯生死的调查局局长,而是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死里逃生这样的经历,换谁都会应激、都会失控。

    她努力扯出一丝微笑,上前半步,想去牵他的手。

    “啪——”一声脆响,她的手被他重重打落。

    她怔在当场,手有些疼。这一记,他没有手下留情。

    前所未有的尴尬。

    闻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哪怕第一次相遇,顾屹风把她当嫌犯逮捕时,都不舍得对她下重手。而现在,这个与她有过最亲密接触的男人,却像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冷酷几分。

    chris终于从地上爬起,踉跄冲上前,挡在两人之间:“gu!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指着嵌入墙上的碎片大声道,“她刚才救了你!你应该感激她,而不是指责她!你清醒点,ok?”

    顾屹风没看他,目光死死钉在闻漪身上,抬手制止chris说话。

    那些伤人的话还在继续:“一个连自己命都不当回事的人,凭什么觉得,她的牺牲值得我感激?”

    chris忍不住反驳:“她是为了救你!这怎么能叫不拿命当回事?!”

    “她只是在用‘为我好’的名义,剥夺我选择的权利!”他的眼神穿透时间,看到她血迹斑斑的手,鼻尖一股挥之不去的硝烟味混着血腥气,从记忆深处涌上来,呛进肺里,令人窒息。

    他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

    “如果她为我而死,我有说不的权利吗?”顾屹风声音微颤,泛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救我?”他冷笑一声。

    “不。”

    “这不是救我。”

    “我永远不会感激这样的牺牲。我只会恨她。”

    闻漪睫毛轻颤,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现在,过去。

    她确实替他做过许多次选择。

    虽然有些并非她主动的选择,但她只是做了她认为对的事,没问过他愿不愿意。

    chris却猛地睁大眼,再度开口:“gu……你错了,她并非不敬畏自己的命,而是——”

    “chris!”

    闻漪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别再说了。”她闭了闭眼,满脸落寞。

    再睁眼时,眸光潋滟。

    “以后,不会了。”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在经过嵌入墙内的那块碎片时,脚步微顿。

    闻漪低头凝视利刃般的碎片,终于看清了规则:那个神秘智慧体不许她死,但能轻易杀死她爱的人。

    如果不是她及时挡在顾屹风身前,此刻死的,就是他。它们在阻止她对真相的窥探。碎片,只是一个警告。

    她收回目光,跨出实验室。

    身后的金属门缓缓闭合,风雪骤起,雪花无声落在她肩头。

    寒意透彻心扉。

    实验室靠近郊区人烟稀少,不会有出租车。她取出手机,刚准备约车回家。

    一通电话突兀响起。

    闻漪一看,迅速接通:“表姨夫?”

    “漪漪啊。”电话那头传来执事的声音,“你那头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闻漪抿了抿唇,雪花落在眉间悄然融化:“嗯……还在努力,已经有突破了。”

    “那就好。”对方语气稍缓,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的事,都是闻迟在替你操持。他还要下山调查异能者失踪的事,一个人忙不过来。再说,下个月的婚礼你必须到场……”

    “我知道了。”她嘴唇抿到发白,顿了一顿,“我会尽快回来。”

    也许是在寒风中受了凉,腹部一阵绞痛,闻漪眉头紧紧拧起,捂着肚子轻哼了一声。

    “漪漪,你怎么了?”电话那头担忧的声音传来。

    “没事,我还有事就先挂了。”她挂断电话,刚想继续约车,却见实验室前台的女助理撑着伞走来。

    “闻小姐,我们负责人让我送你回家。”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散落的残骸泛着冷光。

    顾屹风静静坐在废墟中,听chris挂了电话。他转过头对顾屹风道:“gu,放心吧,刚才我的助理已经将她安全送到家了,你要现在回家吗?”

    他摇头,声音沙哑:“她现在不会想见我。”

    chris没再劝。

    他弯腰拾起地上一块严重变形的钛合金碎片,苦笑:“gu,你来之前可没告诉我,她能把极境舱都干爆了。”他忍不住沮丧道:“这种情况,保险公司会不会拒赔?omg,我该怎么办?”

    顾屹风沉默不语,同他一起收拾。

    chris将碎片一扔,目光炯炯分析道:“gu,我觉得我们的实验方向错了。濒死刺激……无法激活她的异能。”

    顾屹风蹲在残骸边,指尖划过碎片边缘:“并非如此,我们所做的一切,正在被某种外部力量干预,可能是来自高维时空或是同维度掠夺者的监控。”

    chris点头:“如果是这样,我们可能需要一个……不被监视的地方。”

    顾屹风站起身,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或是想个绕过它们的方法。”

    雪片无声飘落,天地素白,万籁俱寂。

    闻漪随手往壁炉里扔了块潮湿的木柴,屋内只有木头燃烧时的噼啪轻响,隐约飘出几缕黑烟。

    她趴在沙发上,胃部一阵阵抽痛。她太累了,一点也不想动,就这么望着炉火跳跃,光影在她眸中明明灭灭。她慢慢阖上双眼,沉入梦中。

    梦境中,那团发光的生命体缓缓脉动。

    闻漪冷笑:“你们还真是无所不在。”冤家路窄,现在连做个梦都得见它们,躲也躲不开,算她倒霉。

    “不要试图剥离我们。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光团开口。

    “谁跟你们一体!”她咬牙,“还远程监控是吧?”

    光团忽地一颤,声音微滞:“你的生理信号……有异常。”

    “你丫的,我身体最大的异常,不就是你们造成的吗!”

    光团:“不是……”

    “闭嘴吧,没有你们,我的身体就没有问题!”

    她放下家业,飞过半个地球,折腾那么久,毫无进展,今天还被顾屹风莫名其妙骂了一顿。闻漪正愁那股怒火无处宣泄,光团送上门了,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

    于是,她对着那团光,开启了一场跨维度、高密度、零重复输出,一个脏字没重样,连标点符号都带着杀气。

    光团直接下线。

    闻漪重重吐了口浊气,觉得自己还能再骂一天一夜。

    梦境外,闻漪睡得熟,没注意到壁炉炭火明明灭灭,黑烟从烟道口悄悄渗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呼吸清浅,脸色苍白,腕间的电子手环屏幕红光闪烁:

    【hr:142bpm】

    【rr:32次/分】

    【spo: 69%】

    【系统提示:疑似急性缺氧!】

    屋内,一氧化碳警报器尖锐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