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品:《唇岛

    然而陈平雷把表情包当手雷一样丢出去了,向嘉洋落荒而逃。

    他窝在民宿里躺了一天,连手机都不敢看。不管对谁而言,这都是一次威力十足的打击。

    直到次日下午,头像是钛谷logo的男人回了他信息。

    向嘉洋已经做过心理建设,有了预期。

    最差不过是陈述拉黑了他,叫他滚。

    或者陈述会为了客户而留有一点人情世故,但肯定仍是锐不可当、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说不处,说抱歉,说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然而当向嘉洋点开微信时。

    陈述:[是。]

    向嘉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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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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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问你是不是。文案写了你是。

    陈述:......

    陈述:是。

    第4章 反射弧紊乱

    意识到陈述在回答什么问题后,向嘉洋脸噌地一下红起来。

    整张脸烫度惊人,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陈述站在树荫下的画面。

    男人身高腿长,比他大了一号,笑着问是不是来了新的租客。视线只能聚焦在他身上,目不转睛。

    于是海岛一瞬间变得那么渺小。

    向嘉洋原本没有那个意思,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隐私的?

    路已经被带歪了。

    他抿唇,欲盖弥彰:[陈老板,我没别的意思。]

    他只是喜欢陈述的脸,还想摸一摸陈述高挺的鼻梁骨和藏在衣服下的肌肉。

    不骗财,纯好色。

    这个点钛谷店不忙,学徒都在吃饭,陈述正靠在窗边收风铃。

    岛上挨家挨户都挂有风铃,这是当地特色。

    简凡路过时,阳光下的影子刚好打在他肩膀上。

    陈述看了眼,意外地发现那儿的风铃影子只有一块椭圆的黑影,而不是金鱼。

    向嘉洋坐在沙发上玩棋,会有金鱼游过。

    是天时,地利,人和。

    “述哥,他加你没有?”简凡好奇地问。

    “嗯。”陈述似乎有些累,他一整天没吃饭,赶了个图,中间还抽空去给人画了人皮扣的稿,嗓音带了点哑,很好听,“加了。”

    “你们聊了没?”

    陈述笑一声,“没什么好聊的。”

    简凡露出震惊且并不认同的表情,但很快被陈述轰走了。

    陈老板一出手动辄几十万,在他这预约纹身排期已经到了明年。干这行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性格迥异,五花八门。

    陈述工作号收到过聊骚信息,用纹身名义加上好友后说要跟他约炮的也不少。

    不过还没有哪一次回复,是像现在这样纠结。

    陈述看着手机。

    界面停留在向嘉洋说他不是坏人。

    对话框第一句话,是好友申请的验证信息。

    [我叫向嘉洋!]

    当时陈述正在给人纹身,纹完才看见小红点。他眉毛一皱,问老爷子,向嘉洋是哪儿人。

    凉山。老爷子说。

    陈述一顿。

    纹身室内的线稿像是蔓延到了陈述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绳。

    如果别人问他那种问题,陈述压根不可能回复。

    越界了他就当骚扰处理。

    但向嘉洋不一样。

    陈述想了一整个晚上,最后叹了口气才说,“是”。

    他拿出另外一个手机,上面登着生活号。

    聊天框几乎划到底,翻到一个对话框。

    [哥哥,我是你资助的学生向嘉洋,非常感谢你这几年对我的帮助。我找阿木曲布老师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我想告诉你,我收到了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但愿我没有让你失望,哥哥。我会努力生活,有能力以后我也想资助贫困生,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欢迎你来我的家乡玩,这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祝哥哥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会永远记得你,永远为你祈福。]

    [万分感谢!]

    这些发完后,向嘉洋还给他转了一万块钱。

    陈述没有收,退回了转账。

    他知道这些钱都是向嘉洋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他们的聊天记录很短,大学四年向嘉洋只有每年春节会给陈述发新年祝福,像是怕打扰了陈述。

    本来只是资助和被资助的关系,他们互相都以为,以后不会有交集。

    点到为止就好。

    陈述是由朋友牵线加入的一对一资助计划,在资助期间基本只和向嘉洋的学校老师沟通。阿木曲布是向嘉洋高中班主任,会定期给陈述发向嘉洋的成绩单。

    阿木曲布:“孩子很刻苦,也有点天赋,就是家里情况不好,他爸坐牢,欠了一屁股债没还,母亲又已经过世,压力都在他身上。总之感谢您了陈先生,在您提出资助之前这孩子已经跟我提过三次要退学的事儿,我死咬着牙一直没肯答应,怎么劝都没用,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阿木曲布:“孩子说要叫你义父。”

    陈述:“不敢当。我没比他大几岁,叫哥哥就好。阿木曲布老师,麻烦你多关照他,生活费如果不够和我提,但不要让他乱花钱。”

    一开始陈述还怕向嘉洋年纪小不经事,然而这个担心太多余。

    向嘉洋一次比一次考得好,从没有和老师反馈过钱不够用,只说“够”,“没关系”,“题目不难”,“谢谢老师,我不累”,诸如此类。

    为保护资助人信息,向嘉洋只知道一个姓陈的哥哥资助了他,每个月经阿木曲布老师的手给他生活费。

    而陈述则见过向嘉洋照片,高中时期的。他坐在一众脸蛋灰扑扑的贫困生里很特别,一双眼睛里有质朴也有锋芒。

    第一眼见到这张照片时,陈述笑了。

    他指着向嘉洋跟朋友说,看到了么,这个小孩儿会长出翅膀飞出去的,他眼睛里写着呢。

    那时候的向嘉洋发育慢,还没长个子,五官也没长开。所以向嘉洋来岛后,陈述没有认出来。

    照片和本人还是有差距,本人更温暖一些,或许有大学经历改变了他的缘故。

    他们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年前的春节。向嘉洋说他读研了,陈述回复“好”。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说。无助的阴雨时代已经过去,向嘉洋不再是学生,他有自己的生活,陈述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们将要变成平行线。

    陈述切回工作号。

    向嘉洋来了风铃岛,他应该当做弟弟看待地照顾一下。

    虽然不清楚向嘉洋高中毕业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陈述作为医学生半路转行,能看出向嘉洋的状态有些不对。

    来风铃岛旅居的人或许本身就在寻求一种疗愈。

    陈述回了信息。

    [想打什么样的钉?]

    [直杆钉。]

    [陈老板,我需要预约吗?会不会要等很久]

    陈述:[穿孔不用。]

    [好诶!]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陈述:[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吗?]

    [ok(*^u^*)]

    向嘉洋来回点了三次聊天框,第四次时把陈述工作号的备注改成了“魔法师”。

    joe在休眠中,具体什么时候醒视情况而定。

    换环境时磁场骤变,生活节奏被打乱,安全感有所缺失,joe会像短路的老式灯泡的灯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当joe要出现时,向嘉洋的脑袋会变沉,这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信号——让向嘉洋尽快远离人群,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等待副人格切号。

    向嘉洋切回手机主界面,瞥见自己一个月前设置的新壁纸。

    一张他拍摄的牙科的就诊记录,旁边p了一行大字:

    珍爱口腔,保护舌头!!!

    向嘉洋身上的毛病很多。最大的是人格,不大不小但最麻烦的是舌头。

    他的舌头很敏感,这种敏感他自己是免疫的,但别人碰了不行。

    用手指不行,用坚硬冰冷的器械也不行。

    一碰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他身上爬,大脑会窜过一串串电流。

    还会无法控制地波奇。

    医生说,这叫局部神经反射弧紊乱。

    想起之前在口腔科闹出的乌龙,向嘉洋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紧张地问:

    [陈老板,你能不能鼓励我一下?我是第一次穿孔,有点怕疼]

    [但我不是不敢!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会穿完了给你打差评,叫你退我钱的]

    [真的]

    我要为爱献身了。向嘉洋想。

    如果joe在,此刻一定会发出尖叫。

    但他这不是不在嘛。

    向嘉洋捧着手机,趴在床上等。

    等久了换了个姿势,侧躺着。

    最后又变成盘腿坐。

    还没等到回复,向嘉洋失落地躺回床上,思考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