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要求……”

    一个大喘气,才接上下一句:“也就找我行了。”

    喻和颂并不意外。

    窦家可以说是近乎垄断了a市的医疗相关行业。

    虽然窦英祺是他父亲口中“不学无术”“没个正形”的纯纨绔子弟,但该掌握的医疗行业信息,a市拎不出几个比他全的。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窦英祺问。

    “我不去。”

    “行,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下个路口放我下车。”

    车内安静了小半分钟,窦英祺到底还是忍不住问。

    “我能不能……”

    “目前不能。”

    意料之中,窦英祺也只能强行咽下自己的好奇心,将喻和颂放到下一个路口。

    喻和颂拿上座椅边的伞开门下车。

    关车门时,他低头对车里的窦英祺道:“欠你个人情。”

    窦英祺张口就客套:“说什么人情,咱俩谁跟谁。”

    客套完直接提要求:“下次家族间聚餐,你记得在我爸面前好好美言一番,我看上辆新的超跑,你差不多要美言半个小时那种程度的。”

    喻和颂轻笑了声,关上了车门。

    惹眼的跑车远去,喻和颂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他撑着伞站在路边,招了辆路过的空出租车,报上别墅地址。

    回到家,洗过澡,已经是夜里十点。

    喻和颂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没有电话。

    他拿着手机走到卧室书桌前坐下。

    班主任给的真题没带回家,喻和颂翻出昨天家教留下的习题。

    做完两套题,桌边手机响起。

    喻和颂动作一顿,笔尖在纸张上划出一小道痕迹。

    他放下笔,拿过桌边手机,按下接听。

    电话接通的瞬间,窦英祺火急火燎的声音响起。

    “结果出来了!99.99%,妥妥的亲生!”

    “咚!”

    一只鸟撞在窗前,扑腾了几下翅膀,又很快飞走。

    燕过无痕。

    可细看,窗户上仍留有轮廓。

    被雨冲刷,才逐渐淡得一干二净。

    喻和颂注视着被雨水不断冲刷的玻璃窗,开口。

    “知道了,谢谢。”

    电话那头的窦英祺似乎想说什么,不成调的音节来来回回哼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

    直到喻和颂再开口:“辛苦了,早点回去吧,明天景同让给我的包子我让给你。”

    电话那头的窦英祺一乐,这才嘻嘻哈哈了几句挂上了电话。

    喻和颂放下手机,注视着只剩下雨幕冲刷痕迹的玻璃窗。

    因为生产时大出血伤了根本,产下“喻柯云”后的姜婉庭不再适合去照顾一个新生的婴孩。

    家中虽然有保姆,但并非育婴专业。

    卢善影,就是那时候进的喻家。

    进喻家时,卢善影刚二十出头。

    在成为喻太太以前,她在喻家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尽职尽责,温柔包容,从不多生事端。

    喻柯云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身为专业育婴师的卢善影将他照顾得非常细致。

    而对喻和颂,卢善影也一直维持着不会超出自身身份的关心与照顾。

    姜婉庭在世时是这样,姜婉庭去世后依旧如此。

    姜婉庭去世很多年后,一次喻麒明意外摔伤了腿,在家修养了一个多月。

    修养的时间里受到卢善影照顾,两人产生了感情,喻麒明才再娶的卢善影。

    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

    包括喻柯云对卢善影的称呼。

    姜婉庭去世时,喻和颂七岁,喻柯云三岁。

    七岁的喻和颂已经对世界万物有了初步认知,并且他并不由卢善影照顾,因此不论卢善影与喻麒明结婚前还是结婚后,喻和颂都称呼卢善影“影姨”。

    而喻柯云,自出生起,便多数时间都由卢善影照顾。

    姜婉庭去世后,尚年幼又体弱的喻柯云总是哭着喊着要妈妈。

    每回喊时,都是卢善影在抱着他哄,次数一多,幼时的喻柯云有时便回喊卢善影“妈妈”。

    他每一次喊,卢善影都会纠正。

    直到卢善影与喻麒明结婚,在喻麒明的准许下,她才勉强,允许喻柯云喊她“影妈”。

    喻和颂沉入漫长的记忆回溯,等再回神,是听见手机闹铃声响。

    下意识朝声源看去,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闪烁的“5:30”。

    喻和颂抬眸,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望不见尽头。

    等间隔五分钟的闹铃声再次响起,喻和颂才抬手,拿过手机关掉闹铃。

    他起身,碰倒了昨晚带回家倚在窗前的黑伞。

    黑伞砸在地上,系在手柄上的平安扣流苏散落。

    喻和颂弯腰,将伞捡起。

    鲜红的平安扣在空中轻轻晃动。

    晃动的平安扣连同黑伞,孤零零地被丢在教室后的失物招领处。

    失物招领处与系着鲜红平安扣的黑伞同框的画面不断在视野中扩大。

    床上人在闹铃声中睁开眼,呼吸有些重地撑坐起。

    心情说不清缘由的低落。

    江季烔抬手打开灯。

    少有地在床上坐了会,才掀开被子下床。

    站在床边铺被子时,梦境中画面浮上脑海。

    江季烔找到了心情低落的原因。

    少年罕见地在铺好床后站在床边失了会神,以至于等他按部就班走好每天起床后的所有流程后,出门比平时晚了五分钟。

    有了昨晚的迟到在先,适应力很强的司机陈德已经完美接受了会迟到的少爷。

    他偷偷加快车速,在路上帮少爷补足了这五分钟的延迟。

    准时将少爷送到云晋高中,陈德弯腰恭送少爷下车,给自己今天的表现打上9.9分。

    0.1分扣在少爷看起来情绪不高。

    江季烔就读于云晋高中高三(10)班。

    十班和一班,在上下两层不同的楼层。

    一班在五层,十班在六层。

    走到五层时,江季烔不自觉停了脚步。

    睡梦中画面在清醒后逐渐清晰,清晰得仿佛真实发生。

    他昨天放学后放在喻和颂桌边的伞,被丢在了教室后的失物招领处。

    黑发少年在楼梯口驻足良久,最终迈开腿,走进了五楼。

    高三(1)班靠近中央楼梯,江季烔上楼走的教学楼侧面的旋转楼梯。

    穿过四、三、二,高三(1)班的牌子出现在视野。

    江季烔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向一班教室后的失物招领处。

    有几本书,有一盒笔,甚至还有个篮球。

    唯独没有雨伞。

    临近早自习上课时间,四周逐渐喧闹。

    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来来往往,穿梭在江季烔身侧。

    梦境中画面与眼前画面轮番重叠又错开,终于在预备铃响起后,江季烔收回了视线。

    他迈开腿刚要离开,一抬眸,看见迎面走来嬉笑打闹的三人。

    为首的少年懒洋洋掀着眼帘,颜色鲜艳的唇轻轻牵着。

    风卷起走廊一侧的窗帘,吹出窗外,抚过少年脸庞。

    少年抬手拨开窗帘,手中黑伞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水珠。

    伞柄上系着的红色平安结轻扫少年手背,鲜艳的颜色将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温润。

    有几人打闹着穿行跑过,少年停下脚步。

    避让中抬眸,漂亮的桃花眼撞入寂静黑眸。

    平安结轻晃,掉入少年掌心。

    第10章 温暖

    苗景同和窦英祺正在争执,为什么明明是他的包子,三个却被窦英祺吃了两个。

    两人打闹间撞上骤然停下的喻和颂,一抬头,看到对面人,都是一愣。

    苗景同小声开口:“江季烔不是楼上十班的吗?来我们这层做什么?”

    “还站在我们班教室门口,”窦英祺合理推测,“不会是上门来挑衅的吧?”

    苗景同下意识问:“挑衅谁?”

    无需回答,两人齐刷刷看向前方的喻和颂。

    喻家和江家本就是世仇,更何况……

    “上学期期末考,喻和颂是不是比江季烔多了0.5分来着?”

    “嗯,不过上学期体能综测,江季烔比颂哥高了1分。”

    “综合下来这小子还高咱小颂0.5?!不能忍,干他!”

    两人正在喻和颂身后嘀咕得起劲,江季烔沉默与他们擦肩而过。

    “啊?这就走了?”

    “也许五楼的走廊比六楼好走。”

    “可十班不是靠近旋转楼梯吗?他从中央楼梯上去,再走回旋转楼梯?”

    ……

    两人决定放弃讨论这令人摸不着的头脑的问题。

    这一茬打岔了两人的包子之争,窦英祺后知后觉注意到喻和颂手里拎着的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