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213节

作品:《江山风物志

    次日,顾经年还未起床,屈济之已登门拜访。

    他也不梳洗,蓬头垢面地就到了厅上相见。

    而他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此时反而特意用裹布缠上。

    “屈公来了,我有伤在身,失礼了。”

    屈济之苦笑,干脆起身道:“我来,想给成业侯道个歉,因那匿形人正是我派来监视成业侯的。”

    他这般坦诚,顾经年反而不好明面上怪罪他,遂道:“看来,屈公是对我有所怀疑?”

    “实不相瞒,确实有。”屈济之道:“不仅是对你,对顾元帅也是心存疑虑。”

    “为何?”

    “我怀疑,先帝之所以炼化为螈人是顾元帅在背后推波助澜,而雍国近期之种种变故,或许也与他有关。他的归顺,看似增强了雍国的实力,但似乎也带来了种种麻烦。”

    顾经年道:“难道没有家父,雍国便能始终风平浪静?”

    屈济之摇头道:“并非此意。”

    “那是?”

    屈济之沉吟了一会,缓缓吐出两个字,道:“炼术。”

    顾经年道:“你是说,雍国的炼术是家父带来的?这般说法,未免可笑。”

    “至少先帝身边以梁幸为首的那批御医都是从瑞国来的啊。”

    “屈公确定这些与赵伯衡无关?”

    “确定,赵伯衡到雍国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顾经年于是捧出一个匣子,递在屈济之面前。

    屈济之拿出一个红色药丸,捏碎了在鼻边闻了闻,道:“确实只有药材。”

    “是吗?”

    屈济之道:“据我所知,顾元帅与先帝有默契,他希望炼化凤凰,于是助先帝炼化了复生之术。今陛下若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恐难驾驭顾元帅。”

    话题至此,顾经年发现,他与屈济之的目的竟十分契合,他就是想要找到缨摇,再用顾北溟换回顾采薇母女。

    或者说,屈济之今日来就是来拉拢顾经年,希望他站到顾北溟的对立面的。

    果然,屈济之很快直说了。

    “成业侯是直率人,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只要你能让顾元帅不反,我便亲自带你去找到凤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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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塞城。

    顾北溟大步而行,走向了元帅府后方的一座守卫森严的屋舍。

    前方,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守卫静静地立在那儿。

    “醒了吗?”

    “回元帅,还没有。”

    顾北溟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屋内,殷淑坐在榻边发呆,听得动静回过头来,见是顾北溟,当即站起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在居塞城里,我皇祖父还会遇刺?”

    “查到了,是雍京城来的刺客。”

    顾北溟回答着,脸色显得沉郁了起来,道:“事情恐怕已经泄露了,朝廷当已知道我救下了陛下。”

    殷淑道:“那便举兵吧!”

    “还没准备好。”

    顾北溟随口答着,走到榻前,凝视着榻上的人。

    那是殷括,脸上没有任何毛发,皮肤苍老而惨白,一双眼紧紧闭着。

    他是被殷淑从雍京城救出来的。

    在赶往居塞城的一路上,他只有半个脑袋,被放在一个灌满了黏液的酒坛里。

    到了居塞城,好不容易养出了身体,不久前却又遭遇了刺客,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肺,此时,身上还缠着裹布。

    “陛下。”

    顾北溟唤了两声,始终不见殷括醒来,犹自言自语道:“陛下放心,臣必护住陛下周全,绝不让任何人再伤陛下一根毫毛。”

    这般表了忠心,又安抚了殷淑,顾北溟起身,离开了这个屋舍。

    出了门,吕茂修便迎了过来。

    “都安排好了?”顾北溟问道。

    “是。”

    “带我去看看吧。”

    “是,这边。”

    那是一间更为神秘的屋子,没有窗户,也没点火烛,只有夜明珠照着十余个坛子。

    每个坛子里都装满了黏液。

    顾北溟拿着夜明珠往某个坛子里一照,看到了浮在其中的一片内脏。

    “能长出来吧?”

    “能,但太少了,无法继承他的记忆与能力。”

    “没关系,小心些,分开存放吧。”顾北溟感慨道:“这些都是陛下啊。”

    “是。”

    坛子又被密封了起来,黏液中的内脏上长出一根经络,漂浮着,像是想要诉说些什么……

    第177章 离家

    这天一开始,高长竿、老黑等人认为又会是很平常的一天。

    他们像平时一样睡了个小懒觉,起来以后,在琴儿的安排下,做着顾府中的各种家务。

    府里本是有仆役的,但老黑提议不能白吃白喝顾经年的,得为他把仆役的钱省下来。

    这钱是否有省下来另说,府中杂活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初他们干得一团糟,还是琴儿与落霞耐着性子教了他们一个月才逐渐上手。

    当时,老黑还说了一句“不愧是当下人的啊”,把她们得罪得不轻。

    不论如何,如今是顺了。

    卫语诗早早就去了阅微学堂,顾经年与凤娘也是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不知结伴去了哪儿。

    倒是裴念,今日一直待在家中。

    “掌柜与侯爷莫非是躲着裴姑娘所以跑出去了?”

    “去哪了?”

    “我猜是到外面亲嘴去了,他们说话就凑得老近,恨不得亲上去。”

    “掌柜真要把顾公子抢了,我们就能一直住在这了。”

    “出息。”

    高长竿学着凤娘的语气嗤笑了他们一句,颇为神气。

    他是有底气的,知道就算顾经年没有和凤娘成亲,他也能一直住在侯府。

    几人都没有更多的志气,眼前这衣食富足的平静生活就已经让他们很满意了。

    一个上午,他们就浑浑噩噩地打发过去。

    中午,裴念那个朋友殷婉晴来了,说裴念在阅微学堂的结业试中拔得头筹,马上要授官了。

    雍国的授官制度与瑞国不同,少了科举,但太学、阅微学堂的弟子们,根据平时的旬试与结业试可以取得官身。

    高长竿不了解这些,却很佩服裴念走到哪里都能当官,是有大本事的人,他反正是做不到的。

    这与异能无关,在于他对世事的运行没有足够的认知,简单而言就是没这个脑子。

    “这是大喜事啊。”老黑则是下意识道:“家里又多了一份进帐。”

    他们这些人也是跟着凤娘时穷怕了,凡事首先便想到生活的花销。

    一句话之后,老黑自知失言,连忙找补。

    “我是说,今晚做几道好菜,好好庆贺。我现在做菜手艺可好,你们一定要尝尝我的炙肉。”

    “不用了。”裴念道:“我们还有事要谈,简单吃些即可。”

    这时候,老黑、高长竿等人已经有点察觉到气氛比平时略凝重些了,还以为是裴念因为老黑说话不过脑子而生气,也没太当一回事,没心没肺地去厨房忙活。

    那边,裴念与殷婉晴在花厅坐着。

    殷婉晴道:“你的结业试文章,几位先生原本想给个中下等。”

    “为何?”裴念道,“我自信那篇策论可得个上等。”

    “你在书院就读时日最短,文章却做得最好,传出去显得我大雍无人。”

    “既然如此,为何最后让我拔了头筹。”

    “这是应该有的公平。”殷婉晴先是说了一句场面话,接着道:“而且,兄长想要给你授官、派遣差事。”

    裴念道:“是何差事?”

    她没有异能,在雍国常常感到自己的弱小,但获得了欣赏与任命,不由感到了些许振奋。

    可下一刻,殷婉晴却道:“顾经年没与你说吗?兄长希望他到居塞城说服其父亲,但他的条件之一就是给你授官。”

    裴念顿觉失望,本以为凭的是自身的努力,没想到最后又是因为顾经年的缘故。

    殷婉晴见裴念眼神,知她心意,淡淡一笑,道:“你要的是做官,结果有了,至于兄长是怎么想的重要吗?若他不赏识你,那也是错在他不知你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