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低语拆台:“究竟是对咒术师有用还是对女人有用…”

    宿傩能听见却不回答。

    “…你自己心里清楚。”

    只留尾音拖曳于风中。

    他们隔着远,说话也隐蔽,浮舟不能听见所谈的内容,干脆背过身,别被这群人当成是有意窥探。

    一片影子钻到她身边,接着衣衫摆动的摩擦声,一只手掌搭到肩膀,那人用低沉的语气询问:“走?”

    浮舟到现在为止都没想明白该如何面对宿傩,可宿傩他怎么这样?

    宿傩自顾自地跟她说话,自顾自地将她拉近,自顾自地……好像他们很熟悉一样?

    不该是现在的情况,但是宿傩根本越过了他们之间的隔阂,只管有什么说什么。

    浮舟被他带着,握住手腕,牵在身前,他的身体裹挟她的脚步。

    宿傩问浮舟:“你身上穿的是别人的旧衣?”

    “嗯。”浮舟终于说话,莫名觉得就算什么也不说他也能若无其事地自己进行下去。

    “我说怎么有股味道。”

    浮舟问:“什么气味?”

    “肥皂。”宿傩握住她的肩头,往怀中撇,“如果是你应该会偷懒选洗烘一体机。”

    “我的衣服都在家里。这里不是我家。”宿傩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啊,这么说你真的自己洗衣服?”

    “……”

    “有点落魄哦。”宿傩收紧了手臂,浮舟不得不斜着走路才能不被他的腿撞到。“该找些侍女,还有管家的。”

    “我有的时候也帮兄长和妹妹们洗。”

    “……真的?”

    “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想到你的人生这么忍辱负重。”

    够了,要这么论那里梅比她惨多了。浮舟没吭声。

    “这么说你又不高兴?那不说这个。”宿傩愉快地靠近她耳边,贴着她的脸颊自然呼吸:“你想先用晚餐还是先买衣服?你应该很讨厌穿旧的。”

    “你不选就由我决定。”走出禅院家的大门,街道宽敞干净,周围空无一人,宿傩还牵着她的手腕不放:“跟我走。”

    走过街巷,走过木桥,走过石子路,到了巴士站台。

    上车,安静地并排坐最后,两人手不分开

    下车,步行到芭蕾舞鞋变成8成新,浮舟仰头看见标牌,上有四个字母:zara。

    浮舟低下头,咬着嘴唇。

    算了他是平安时代的人,算了他真很【不】潮流,算了她真的打不过他。

    这些想法全在脑中过了一遍,浮舟仍然没忍住,终于笑出了声来。

    真是荒唐。

    所幸宿傩进店就松开了手,天气真的不热,而浮舟也受够了身上反季的旧衣裳。

    她在空调房里放缓了呼吸,被宿傩轻轻一推就顺从地走向排排列列的货架。

    宿傩随后跟上,换了更寻常的挽手姿态,还在浮舟身旁:“你觉得这件怎样,你应该很畏寒。”

    她只看了一眼,就在心底拒绝:不,那是12月的羽绒服,不属于当下。

    宿傩像个人类一样和浮舟说话,像同伴一样靠着他,她却反而觉得这样的他很虚幻,让她更害怕。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

    “脚有没有很累?我们可以坐一会。”

    “……不,不用。谢谢。”

    “嗯,你脸色比下午好了很多。”

    “离开结界,看见世界如常,所以下意识的就放心了点。”

    “这么说,你在我面前也不紧张?”

    “……”

    “就算你根本不认识我?”

    “我--我,抱歉。”

    浮舟匆忙低下头,生硬地结束了回答,她答不上来。

    自打进到公共场所来,久违的人声喧闹让浮舟稍微不那么紧绷,然而她穿着违背气候的春夏服饰,宿傩更是一套和服穿在身上,一路来没少被人瞩目。

    可宿傩表现得太过寻常,像那些人都不存在,浮舟甚至担心他说说笑笑着就能让这些人都葬身于被一切两半的商场。

    她知道他完全能凭喜好切割这块占地千方的蛋糕,可浮舟不想再听见别人尖叫着逃离,最后死掉。

    像个被歹徒暗中劫持的人质那样,浮舟接过了宿傩递来的衣架。

    她看了眼他选的,一件驼色针织衫,材质柔软,正价标价上千,大概率塑料做的。

    这个价钱不用妄想真毛,聚酯纤维。

    “图片上的模特穿的就是这件,我看这个尺码适合你。不过你看起来不喜欢?”她刚握住衣架上端,宿傩又想拉着抽回,连带浮舟的身体也向他倒去。

    宿傩接住了浮舟,右手带着衣架与针织衫一起轻拍她清瘦的腰,他们的呼吸如此接近.

    宿傩开口时热气轻挠她的鼻尖:“你小心点。”

    浮舟站稳,宿傩松手。

    他没有纠缠,从容地将落选毛衣挂回衣架,若有所思问道:“浮舟,你不喜欢便宜的衣服?”

    “没有,我什么都穿。”浮舟也不管这是不是自己平常会购买的价位了,条件艰苦的时候她能好几天不换衣服不洗漱,现在不见得就比那时强。

    她胡乱伸手,又把刚安定的针织衫从上面扯下来,随手拿了一件牛仔裤。

    “这两件足够了。外套我还能穿身上的。”浮舟指了指自己:“你有带钱吗?”

    宿傩皱眉:“当然,你怎么这样小看我?”

    前半个月的经历证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坏的发生前,她只想能拖一会就拖一会。

    浮舟疲惫地长舒一口气:“那就这两件……谢谢你。”

    “不再多走走看看么?”

    浮舟摇头。

    “罢了,随你的意志来。”

    他们去排队付了钱。

    “对了。”宿傩对收银员说话,浮舟陡然一惊。

    却见,他重新拿出包装袋里的衣裤,放回台边:“她现在就换,你剪下标牌。”

    收银员照做,浮舟握拳的手慢慢松开。

    之后宿傩让浮舟脱下外套给他,目送她进了店里的试衣间更换。

    浮舟坐在一米见方的狭窄空间里,镭射灯光四射,她的心情杂乱无章。她坐在不舒服的试衣凳上,能听见外面人来人往的喧闹。

    令人舒缓,她奢想了大半个月的热闹声音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一阵一阵传到耳中。

    这里仿佛没人受到变局影响,他们还活在万圣节前,一切都还没有太晚的时间里。而浮舟数日内千百次念想,想着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可如今她坐在这,却感到被隔离的绝望。

    浮舟感到自己生活在一团不真实的泡沫中。这里眼见为虚,耳闻亦不可信,一个人可以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可以假扮成对方。

    宿傩的死亡是假的,她的死亡也是假的,不过有预感早晚要成真。

    在那之前,唯一被认定的真实唯有一件:痛苦是真的。

    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自己无法改变的卑下,这种感觉连绵不断,不迁就人,不给人一点体面。

    宿傩表现得像她朋友,他们可以一起讨论逛街和饮食,更甚点说,像个男朋友。

    在浮舟看来倒像伪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决定自己撕下伪装,露出隐藏的真我。

    否定与怀疑充斥浮舟的大脑,她捂着脸,无声啜泣。

    十几天推翻了她前一年来精心沉溺的谎言。为什么不幸总在追她?

    浮舟哭到眼神朦胧,到镭射光在眼泪里打转,浮舟用禅院真依的旗袍认真擦干脸,对着门后镜子照了照,柔和的笑容浮现。她轻轻触碰镜中苍白女人带红晕的脸,看不出有人在其中落泪。

    随后,她抱着主人已死、使用者却吝啬到只为自己哭丧的旗袍,拉开门出去。

    外面,宿傩在等她。

    他接过浮舟脱下的旗袍,不说话,看着他,手里又递来一样东西。

    浮舟看见那双被他两指勾起的漆皮短靴,黑色锃亮,反着白光。

    宿傩随手将旧衣塞进手提袋。“已经付过钱,袜子也买了,我放在鞋里。”

    “你进去穿上,是你的码数。”

    而后,浮舟还没假装寻常地对宿傩道谢,还没像演练的那样对他微笑,就再次被一被推到更衣室中。

    门从外面被推上,浮舟与愣怔的镜中人相视无言。

    诶?

    “啊……”半晌,浮舟张开嘴,表情疑惑,呼吸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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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本章参考文献是那一天端木带我去美特斯邦威

    小网红线下约见网友,穿皮鞋暴走5km+并乘坐公交被带进百元店。网友扬言:“看上什么自己挑,穿上我就背着你跑。放心警察追不上我。”

    伪人感拉满的一次约会,甚至是21世纪第一次约会。浮舟快吓晕了,老头也看得出来,但他也不知道她为啥这样。[裂开]

    最后没办法,不知道怎么讨人欢心,给人买了双鞋[摸头]求你别难过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