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贵妇 第16节

作品:《豪门贵妇

    庭韵注意到,他今日已断断续续饮了不少香槟酒。

    “医生说,周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宜饮酒,虽然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但还是希望你能劝劝他。”

    她想说:“女人的名字是软弱,你与我,都在他鼓掌。”

    但最后只得这一句,又转身回望他一眼。

    周先生认定她敦厚。他至有识人之明。

    章小姐问:“许小姐是我未婚夫的看护士?”

    她答:“不是。”

    章小姐眉毛聚拢,她今日画很高扬的眉。这时,眉峰更显陡峻。

    这变化只是一瞬,很快,眉头舒展,了无痕接。

    章小姐又是那个好心情好涵养的高知名媛。

    “尊夫的健康我自然会看顾,不劳许小姐费心了。”

    未婚夫已简称为“尊夫”。

    “我已费心十年,习惯成自然。”

    庭韵苦笑。

    章小姐“哦”一声,似恍然大悟。

    “那,今后不必了。”她嫣然一笑。

    两人脸上始终挂着笑,不明所以的旁人看过去,只以为是好友叙旧。

    不过周先生的新人旧人对面叙话,恐怕内容精彩。

    上流人士亦有八卦心,不过人人节制,自矜身份,明面上只当岁月静好,国泰民安。

    “章小姐,决定权并不在我。我已决定与你和平共处,特来照一个面,有一日在社交场遇到,彼此不必太尴尬。”

    她坦承此行目的,但那不完全是。

    “另外,称呼尊夫二字,未免为时过早。”

    章小姐似一时气噎,胸潮起伏,不说话。

    庭韵忽然有些厌倦,灯光、美酒佳肴、香车美人,周先生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以及章小姐手上的大颗白钻石,件件让人生厌。

    想打烂这一切——造一个新世界出来。

    这十年,锦衣玉食,按说不该起抱怨。

    有时午夜梦回,梦到一个小女孩,愁眉苦脸坐在教室。老师问,还有谁没交学费?那女孩头更低,颤巍巍举手,全班目光扫过来。

    有好事者高呼她名字,指给老师看。

    隔20年,她仍记得女孩当时的表情,混杂厌恶与绝望。灵魂缩起来,再不欲舒展。

    差一点,她便是那小女孩。

    忽然有些眩晕,灵魂与肉身分开,眼睁睁看肉身倒栽,无能为力。

    此时恰好有上酒水的侍者经过,庭韵直直撞过去,稍后,模糊分辨出玻璃碎裂声,似泉水汩汩,比人造乐动听许多。

    耳边有一个熟悉声音喊,“许小姐,你怎么了,醒一醒。”

    世界黑甜。

    庭韵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寓所。

    客厅传出轻微争吵声。

    她努力集中涣散心神。

    只听阿欢说:“梁先生,多谢护送许小姐回来,医生已看过,并无大碍。许小姐醒来只是时间问题。都是女眷,外客不宜久留,还请速速打道回府。”

    阿欢维护她,也维护周先生。

    佳明说:“我只等到许小姐醒来,以尽友望互助之谊。”

    “请留下号码,待许小姐醒过来,我立刻打电话到府上告知。”

    阿欢似护崽母鸡,态度强硬。

    “我要亲眼见到才放心!”

    大凡一英俊男子对某女郎有非同寻常情愫,旁观者多半能体察。

    阿欢并不迟钝。

    “阿欢……”她叫,发现嗓子粗噶,声音微弱。

    阿欢即时奔过来。

    “小姐,你醒了!医生说是低血糖,你一整天不曾吃东西是不是?”

    嚯,原来是低血糖,并非绝症。

    她动动手指,发现小臂上缠一圈纱布。有痛感信号传进大脑。

    “摔倒时被碎玻璃片割伤,所幸伤口不深,医生说若处理得好,不会留疤痕。”

    佳明不知什么时候进卧室,声音轻柔,看牢她眼睛。

    “呀,你怎么进来?快快出去!”阿欢低呼,表情像极阻碍高中生女儿恋爱的操心老母亲,看年轻男子个个似洪水猛兽。

    第18章

    庭韵说:“阿欢,你先出去一下。”

    “对,出去出去!”阿欢一挺胸脯。

    过半晌才发觉是说自己,讪讪的,不甘心。

    出门后刻意不带上房门。

    庭韵轻轻笑。

    “佳明谢谢你,告诉我晕倒后的事。”

    “他……不曾过来。”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虽然一早料到,证实时还是忍不住心伤。整个人懵懵的。

    一颗心像扎一根牛毛针,针眼极小,血珠缓缓流,外面看囫囵囵一个好人。只有自己知道是内伤,经久不愈。

    “或许是我反应很快,周围又太多人,他一时赶不过来也是有的。”

    佳明搭讪着笑,摸一摸后脑,像扶老奶奶过马路后,脑补被当众表扬的小学生。

    庭韵注意到,连他都开始不自觉为周先生开脱。

    是否因为她现在实在可怜?

    她沉默。

    佳明继续说:“我是从后门出来的,护住你头脸。嘿嘿,狗仔们都盯着前门,一定想不到这么大的新闻咫尺之遥。”

    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得意。

    少年人真自在,天塌下来,扛着桌子挡尘土也好心情。

    “作为新闻当事人感觉如何?”庭韵受点染,心脏痛楚减轻些,有心情打趣。

    “当时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想在想起来,”他歪头思索,“像战恶龙,拯救贵妇人的黑骑士。说起来,其他人的表情当时很奇妙,像看到什么神启之类的东西,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很滑稽的感觉。”

    “唐吉坷德先生,我拜托你一件事。”

    佳明立刻说,“我都答应。”

    庭韵笑一笑,更显脸色苍白。

    “杀人越货也答应?有理智的人起码听完请求再答应。”

    佳明羞赧一笑。

    “也答应。”

    总之是恭维。任何人听到恭维心情都会好些。

    “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照所见所闻,一五一十报道。”

    佳明跌下巴,轮到他合不拢嘴。

    旋即明白几分。

    以她目前处境,不发声便是默认,默认她许庭韵旧人下场,新人登台。

    之后出来见人,官面上便是破坏人家姻缘的第三者,形同过街老鼠,人人有权喊打。

    佳明突觉心痛,轻声说,“他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能下决心离开?”

    庭韵抬头看他,一双深棕色眸子如蒙雾气。

    答案她亦不知。

    第二日报章娱乐版铺天盖地是周先生订婚,下午时,庭韵让阿欢出门买回几份,卧床细细看。

    新闻照片上,未婚夫妇相携着手,笑得幸福满面。

    订婚礼的“意外”只字未提。

    庭韵逐字逐句细细看两遍,并无她许庭韵三字出现。

    不止一份如此,阿欢买回来的四五份报章杂志如出一辙。

    看到她许庭韵进酒店的记者何止三五七个,竟无一人能发声。

    呵,有谁可以这样手眼通天?

    她即时拨电话给梁佳明。

    一个钟头后,佳明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