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品:《华缨录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泱泱看向赵徵,“你信他说的?!”

    她唇齿微张,满目不可置信。

    赵徵看她一眼,没答。

    泱泱没理会小皇孙那张湿漉漉、得意洋洋的脸,牵起爹爹的手呐呐说:“咱们走吧。”

    今日的世子,不是昨日的世子,不会与她道歉了。

    她还踢了那讨人厌的小孩儿一脚呢,得跑啦!

    可她这副恹恹神色,落在旁侧几人眼中,便是被赵徵伤着了,很是难过就是了。

    有人气焰愈发高涨,有人垂眉敛眸静默一旁。

    赵徵确实不愿娶徐华缨。

    她是太傅的孙女,他是陵王府世子。父王说,皇祖父器重太傅,他们两家结亲,来日荣登大宝便多几分成算。

    可他不愿意,他不愿太傅去替他、替父王去争。

    他入学宫几载,受太傅教诲。

    君君臣臣,各有其道。

    太傅为人臣,当以忠君为先。储君之位,是国事,亦是家事,皇祖父想要将这位置给谁,臣子可谏,却不可谋。

    赵徵望着走远的两道背影,与腿边的弟弟道:“将脸擦干净,日后若再敢扯谎骗人,我会如实与皇祖父说的。”

    “啊……”小皇孙顿时皱着脸,对上他沉着的眼眸,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的应:“是,我知错了。”

    宴席盛大,歌舞升平,皇亲贵胄坐在下首,往后才是依着官制品阶的臣子。

    皇子龙孙循着兄弟年岁先后为成禧帝贺寿,贺寿之物也尽是别样。

    泱泱在一众皇孙中瞧见赵徵,瘪瘪嘴,脑袋一扭不瞧他。

    皇孙们未送金银之物,皆是作了诗词贺寿。

    方才讹人的小皇孙,磕磕巴巴的背了一首,神色瞧着很是骄傲了。

    泱泱往嘴里塞了块小点心,心想:真堕祖父的太傅之名。

    哄他祖父开心就好啦。

    贺寿罢,便是开宴。

    宴席过半,多是不拘,众臣相熟,端着酒盏各处说话吃酒,自是热闹。

    泱泱吃罢桌上的一道奶酥,颇觉意犹未尽。

    婶娘说的对!

    宫中的点心好吃的!

    忽的,一道粉色福蝶似的身影小跑来,将一碟子奶酥放在了她桌案上。

    “嗯?”泱泱疑惑的仰着脸看她。

    “我是陵王府的,闺名是商絮二字,”小郡主凑过来,屁股挤挤,与她同坐一席,“听母妃说,你便是我日后的嫂嫂,我的奶酥给你吃啊。”

    泱泱看着桌上香喷喷的奶酥咽了咽口水,两只小手交握着没去碰那点心,扬起白生生的小脸,神色颇为认真说:“世子厌我……”

    说着,她稍顿了顿,语气更甚坚定道:“我亦如是。”

    赵商絮:“……啊?”

    “我不会是你的嫂嫂。”

    “啊……”

    泱泱:“嗯!”坚定脸。

    第14章 烧朱院。

    过了腊八就是年。

    自成禧帝继位后,汴京官员从年前往年后数,得有二十日的年假,吃席交友,很是舒畅。

    不过,在这年根下,倒是出了桩喜事。

    雍王娶了周大人家的胞妹为侧妃,大宴宾客。

    帖子送来了徐府,徐鉴实阴着脸险些没顾尊卑让人扔了去,倒是徐九涣拿着那帖子悠悠的来雍王府凑了个热闹。

    冬日艳阳,描漆画柱。

    还未到良辰吉时,几位夫人坐在廊下闲聊。

    “三媒六礼,就没见谁家成亲是这般仓促的。”

    “说什么呢?娶的是侧妃罢了,哪里有三媒六礼的讲究?”

    “可这般大摆筵席,雍王妃面子上怕是不好瞧。”

    “没见着今日称病,都未出席嘛。”

    “听说是那日万寿节时……二人便有了首尾?”

    “不是这回事,是周家那妹子欲要赏残莲,不慎失足落水了,给雍王殿下瞧见了,将人救了上来,当日御园里的几个宫人都瞧见了。”

    “这浑身湿漉漉的,又是孤男寡女的,男的便罢了,周家那妹子先前本就被耽搁了几年,如今都有二十了,这事要传出来,怕是更不好嫁人。”

    “为何那几个宫人不去救?”

    “你说这话……”夫人们心照不宣的低笑。

    笑声忽的又戛然而止,几人僵硬扭头,便见那漆红廊柱后的徐九涣,瓜子壳都磕了半张手。

    众人:……

    “这般说,雍王救人是……”徐九涣似未觉气氛有异,说着挑眉,大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说话的几位夫人,面上神色如云织,复杂的紧。

    “……徐大爷怎的在此处?”一人讪讪开口,又瞧了眼几人,道:“我们也是道听途说罢了,当不得真。”

    “倒也未必,”徐九涣嗑着瓜子儿,满脸信然道:“御园那事听着便很真切。”

    “……徐大爷赏园子吧,我们便不打扰了。”那夫人咬牙道。

    言罢,几人匆忙起身,朝着另一处急急走了,活似身后有鬼在追。

    徐九涣看向旁边藏着脑袋的闺女,忧桑叹息道:“怎这般人憎鬼厌的,人家不跟咱玩儿。”

    泱泱都要愁死了。

    祖父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爹爹却是带她在这儿听墙角!

    泱泱放下捂着嘴巴的小手,含着粽子糖嘀咕:“我回家要跟祖父说……”

    “那你祖父得揍我。”

    泱泱小眼神上下打量他,实话实说道:“爹爹该揍……”

    宴在晌午,宾客如云。

    花轿抬来时,爆竹声响彻云霄。

    诚如方才几位夫人说的,没见着雍王妃,也不知是因这侧妃排场盛大而妒忌生厌不愿出席,还是雍王不许。

    左右都是难为人的罢了。

    徐九涣抱着泱泱,嘀嘀咕咕的与她讲:“瞧见没,等闲变却故人心,男的没个好东西,你日后有相中的郎君,得跟我说,我多替你瞧瞧。”

    泱泱抱着爹爹的脑袋,伸长脖子往外瞧热闹,脆声敷衍道:“好!”

    雍王府与周家结亲匆促,喜宴却是办得热闹盛大。

    几位王爷不管私下如何争,面上瞧着少不得兄友弟恭。

    御园之事,徐九涣未听得消息,但是这结亲,倒也不难猜,毕竟,文臣之中周家最盛。

    与徐家靠着徐鉴实这个独苗苗撑着不同,周家子息繁盛,也多出众,几房子孙皆是京官文臣,扎根深厚。

    就是不知这门亲事,是谁先迈的脚。

    徐九涣突然有些佩服自家老头儿了,都说独木难撑,徐鉴实却是在这朝堂站了几十年,自个儿也被庇佑乘凉了几十年。思及此,他心里叹息一声——

    回家得鞭策徐士钦!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才是五品小官!他得何日才能在他树荫下乘凉啃瓜?

    “阿嚏!”

    泱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着鼻子狐疑的瞅爹爹,懵懵的问:“你骂我?”

    徐九涣:“……别冤我。”

    泱泱哼了声,小辫儿翘起,瞧着那厢热闹进了府,道:“咱们去吃和尚炙肉呀~”

    “那秃头烤得肉也就寻常。”徐九涣嫌弃道。

    “好吃的!”泱泱抱着他的脑袋晃着撒娇,“去嘛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