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记(1)

作品:《七剑下天山记

    2023年10月28日

    字数:3817

    【序·众叛亲离】

    大雨落在树叶上,发出连绵不断的沙沙声,天色已暗,他把挡在身前的树枝胡乱地折断,向前跑着。

    他的轻功不错,但是跑了这么久,脚步也有些凌乱了。

    「在这边!」

    「大家都过来啊!」

    身后传来的喊声似乎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心里想着,不再折断树枝,运起为数不多的内力,在树的缝隙中穿梭而过,指望这能拖延一会。

    这招果然有用,身后的人声嘈杂起来,没了痕迹,一时没有了寻找的方向。

    就在他心中略安时,一句深沉的嗓音传来,「这边!」

    他认出那是大师兄的声音。

    大师兄是他们七子中最年长,武功最高深的,也很照顾他这个最小的师弟,想到这,他心中一阵酸痛。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一条小河出现在他面前,河水并不宽,但很急。

    怎么办?追兵下一秒似乎就要到达身后,心中急躁之下,他纵身一跃,眼看就要下落,离对岸却还有几尺见方。

    不得已,他一脚踏入河水之中,十一月的河水冰凉入骨,他换了一口气,正要运功,下腹却突然一阵剧痛传来,运气经络竟岔了。

    他向后倒下,全身动弹不得,呛了几口河水,一时站不起身。

    「啪」

    身后传来一声响,他挣扎着向后看去,只见大师兄站在他的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师兄—」

    他话还没说完,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唉。」

    大师兄方正的脸上露出平时常常挂在脸上的苦相。

    随后伸出手,一股内力打来,他直觉劲风扑面,必死无疑,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黑了下去。

    【第一章】

    峨眉素以女修在江湖上闻名,然而当代峨眉掌门的七个真传弟子却全是男子。

    七人虽然并称蛾眉七子,排行大的几个已经成名十余年了,最小的老七不过刚满十六。

    这天,峨眉突然传来震动江湖的消息,峨眉掌门的七弟子,因犯下大罪,竟是被峨眉除名,逐出了山门。

    也有在峨眉有朋友的人知道,说这小七并不是被逐出师门,而是自个儿逃了出去。

    眼下峨眉弟子四处奔波,似乎印证了这种说法。

    然而即使是消息再灵通的人士,也说不出这小七犯下了何罪。

    峨眉把他被逐出师门的事昭告天下,却对他的罪行讳莫如深,一时间,江湖上有了种种传言,这种事,江湖上的大门派已经几百年没有过了。

    江南,杭州。

    一间酒楼中。

    眼下天色渐暗,几个侍女点上了灯笼,小斯刚刚把院门闭上,不再接待新客。

    楼中一派热闹非凡,花魁和客人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陆大侠,听说你与峨眉七子的关系不错,这次这事你听说什么没有?」

    一桌客人中坐在主座的中年男人放下酒杯,侧身向身边问到。

    「我与峨眉弟子私交确实不错,只是这件事,他们却是一点也不肯说。」

    被叫做陆大侠的男人摇了摇头。

    「我倒是听到了一点消息。」

    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插话道。

    「哦?文贤侄,快快说出来。」

    「此事,我也只当是无聊的传闻,多半又是什么登徒子编造的谣言。」

    「这是自然,我们大家定不会当真。小兄弟,你别卖关子了。」

    峨眉乃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派,谁也不想落下背后议论的口实。

    「我听说,这小七,做了欺师灭祖的大事。」

    男子的声音低沉,桌子边的人都凑在一起,才勉强听清。

    「我听说,此事也与江掌教有关。」

    「这———」

    桌边的人全都散开了,众人纷纷摆收摇头,对这传言不屑一顾。

    「贤侄,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这小七,对他的师尊做了什么越礼的事?」

    「胡说八道!你怎能如此侮辱一代大侠前辈!」

    那陆姓男子确实动了怒,拍了桌子就要站起来,教训这晚辈。

    「陆兄弟莫动怒陆兄弟莫动怒,文贤侄也只是道听途说,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当不得真,还不快给陆前辈道歉!」

    「陆前辈息怒,晚辈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自己也是绝不相信这种传闻的,我给陆前辈赔不是了。」

    中年男人给旁边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用一双玉臂搂住了陆姓男子,把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陆大侠消消气,别伤了身体。」

    「就是啊陆兄,可要把力气留着呢。」

    「讨厌!」

    女子娇笑一声,把胸前两块软肉凑到陆姓男子的背上,后者哼了一声,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来来来!大家喝一杯!」

    中年男子责备的看了年轻男人一眼,后者赶忙举起酒杯,「我敬陆前辈一杯。」

    推杯换盏,气氛又融洽了起来,又过了一个时辰,那陆姓男子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扶着女子朝楼上走去了,其他人也纷纷告退,几个眨眼,桌前只剩下那中年男子与那年轻男人。

    「世父,那我也先告退了。」

    他身边的女人已经先一步上楼,中年男子挥了挥手,把身边的女子也打发走,却是没有回答,而是摸着胡须,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世父,还有什么事吗?」

    年轻男子有些迷惑。

    「你啊,差点惹祸了,你知道吗?」

    「世父,孩儿知错了。只是这也只孩儿听来的,现在世下什么说法都有,孩儿也知道不能当真。」

    「嗯。」

    中年男子还是老神在在的摸着胡须。

    「倘若,这传言是真的呢?」

    「啊—」

    年轻男子似是被这句话吓到了。

    中年男子双目微睁,叹了口气。

    「你从何处听来的这则消息,细细说来吧。」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响起,一会,一个神色紧张的男人打开了门,手握这一把长长的兵器样的东西。

    「这位大哥,小弟我想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不方便!」

    男子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等等!大哥,你看。」

    门外的人伸出一只手来,月光下,只见手心中是一串铜钱。

    「这,小兄弟,不是不留你,是我这地小,可没有你睡的地方啊。」

    男人看着铜钱,又看了看门外的人,还是摇了摇头。

    「没事的大哥,只要有个挡雨的地方就可以了。」

    「行吧,那你进来吧。」

    男子让开身来,这才看清他一手握着的是一把草叉。

    「你就在这睡一晚吧,要喝水的话,那边缸里有。」

    男人指了指门边的一处棚子。

    「多谢大哥。」

    说着,男子把手里的铜钱递了出去。

    「算了算了。」

    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走进屋去。

    和屋里的女人说了几句,就见屋里暗了下去,安静下来。

    还真是惨啊。

    来客脱下斗篷,露出一个少年的脸庞。

    想当初,杭州城最好的,最好的上房,自己也看不上眼。

    收敛了心思,少年摆了摆茅草,躺了下去。

    「谁!」

    少年猛地起身,只见身边一个人影发出惊叫,他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妇女正用叉子挑着他对面的草堆,被他一吓,草叉丢到了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已经早上了吗。

    「抱歉。」

    他朝妇人抱了抱手。

    那妇人没有理会他,向屋内跑去了。

    「你醒了啊,昨晚天色太暗,委屈老爷了。」

    昨晚的男人跑了出来,满脸堆笑。

    少年这才记起斗篷之下,穿了一套书生的打扮。

    当今天下,对读书人很是敬重,在老百姓眼里,读书人早晚都是当官的料。

    「无妨。」

    他哭笑不得,也只得装出一副文邹邹的样子。

    「对了,这个给你。」

    他把铜钱放在了桌上。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刚刚跑进去那个妇人,端着几个碗走了出来,低着头,把碗放下,这妇人就又跑回了屋里去了。

    「大哥,此地距汴京还有多远?」

    「还有好几十里地嘞,老爷。」

    他拿起碗来,里面是稀粥,喝了一口,到底还是给了钱的,粥里还有些菜叶和碎腊肉。

    「老爷,可是要到汴京去?」

    他点了点头。

    「老爷,这路上,我听说不太平嘞。」

    「哦?怎么说?」

    「这一代本来是太平的,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匪盗,听说上个月把龚王爷家的轿子给劫了呢。」

    「龚王爷?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爷你瞧我这脑子,龚王爷就是龚老爷,是咱们这的大户人家,龚老爷家是河神转世,那河神就是龙王嘞,我们都叫他龚王爷。」

    男人讪笑着解释道。

    「这样啊。这附近有村子吗?」

    「有,老爷,从这往北走,一会就到了。」

    那妇人又走了出来,拿了两个鸡蛋,摆在他面前,似乎还有些不情愿,那男人撇了她一眼,她才放开手。

    这下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鸡蛋恐怕要十文钱,他递给男人的一串钱也就十几文而已。

    男人见他踌躇,以为他不高兴了,赶忙解释道。

    「老爷,我这婆娘没见过世面,你别和她计较,快给老爷道歉。」

    「老爷,对不起。」

    那声音很柔,他这才注意到这妇人的手白白的,虽然还是低着头,但是也有几分殊色。

    「无妨。」

    他收回目光,想了想,拿了一颗鸡蛋装在身上。

    「老哥,承蒙招待,我这就离去了,还请老哥指个方向。」

    「老爷,出了门,直直走,就是王家村了,过了那里,到汴京都是大道。」

    「多谢。」

    抱了抱拳,他便朝着北边走去了。

    他离去后,那妇人坐下喝粥,还没举起碗,就听「啪」

    的一声,给她男人打了一个耳光,捂着脸呆住了。

    「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家伙,我没和你说吗?这人穿的衣服就是我在龚王爷家里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得罪了人家,白白多生事端!」

    说着,男人又抬起手来给了她一巴掌,妇人只得求饶认错。

    少年走了没多久,到了一条小溪,顺着溪边还没走几步,便已经看见一座村庄的轮廓。

    然而,越走越近,少年新中却升起不详的预感,几桶浆洗的衣服被丢在河边,走进村子里,竟空无一人。

    查看了几间屋子,倒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是人走的匆忙,东西都没有收拾。

    这是,遇上土匪逃命了?当今天下,虽不是乱世,但是土匪流寇打家劫舍也不少见。

    坏了。

    他这才想起,赶忙沿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到了男人家里,却也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