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只想妳会意
作品:《安非他命( 1V1 黑道)》 救护车的声音彻底消失后,四合的夜像一块冷却的铁皮,重新覆在火场劫后余生的每个角落。
齐诗允仍站在原地,指节紧握住脖颈上的铂金吊坠。
事发画面回放般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又一遍,思绪被刚才那一连串选择绞紧,矛盾在胸腔里收缩,令她越来越心烦意乱。
如果当时她慢一秒,如果她没有回头,如果她真的放任那场大火吞天灭地……那么此刻,她的世界…会不会更「干净」一点?
但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她狠狠按下。
那一刻,或许是良知在驱使,她总是做不到见死不救;亦或是她不想在敌人处于弱势时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她觉得胜之不武。
但总而言之…事态目前尚在可控范围,她在心里反复思忖着这次突发事件为她带来的益处或契机,她还需要再努把力,将那个封闭过去的魔匣完全撬开。
人群尚未完全散去,消防员在收拾器材,电视台记者在外围低声通话,空气里混杂着烟尘、汗味和未散尽的愤怒。
她站在灰白色的灯影下,像是被留在一场已经落幕的戏中,却还没来得及退场。
就在这时———
一辆黑色跑车猛地踩下急刹。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过于急促,与这片疲惫的夜色格格不入,而下一秒,车门几乎是被甩开的。
雷耀扬下车的那一瞬间,目光已经在扫视人群。
不是寻找证据。不是判断局势。只是找她。
他外套没扣好,衬衫领口微敞,呼吸明显比平时急促,像是一路压着油门过来,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烟灰色尘雾在灯光下来回浮动,人影重重迭迭,他的视线却异常精准。
然后,他看见了她。
齐诗允站在警戒线内侧,背影纤细却笔直,像是被世界遗忘在那里的一个注脚。
这一刻,他胸腔里的某个地方猛地塌陷,又迅速回弹。
听见脚步声朝自己背后方向跑来,女人下意识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人已经被一股极重的力道抱进怀里。
准确来说,不是拥抱。是抓紧。
雷耀扬的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一瞬间失去平衡,沾染灰烬的脸被按进他肩窝。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着未散的烟草味和夜风里的冷意,还有一种…快要压不住的慌乱。
他的心跳很快,快得不像他。
齐诗允倏然怔住。
她原本准备好的所有解释、所有冷静、所有克制,在这一秒被彻底打乱。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指节收紧又松开,像是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生命体。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贴着她耳侧,低得有些含糊不清,却带着明显的哑。
不是责问。是后怕。
齐诗允正试图开口解释,而对方没有等她回答,就更用力地收紧双臂紧抱她,男人额头抵在她发顶,呼吸重重落下,像是终于追上了什么:
“我一收到风就过来…”
“zoe说你中午之后就去互益,我打你电话没有接,四点多钟…观塘厂起火……我只想到你。”
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更沉重。
女人指尖慢慢收紧,抓住他背后的西装布料。这是一个几乎不受她控制的动作,发生在理智之前。
周围有人投来目光,但雷耀扬根本不在意。
此刻的他,只剩下一种本能的确认。确认她还在。确认她没有被这场火带走。
确认她没有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稍稍松开她一点,却仍旧没有放手,目光在她脸上迅速巡过,确认没有明显的伤,才终于吐出一口压了许久的气:
“…你吓死我。”
这四个字,语调极轻,却重得不像一句话。
齐诗允顿觉喉咙发紧。她想说自己没事,想说这只是工作,想说他不该来……
可在他仍旧紧紧圈着她。这种稍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的姿态里,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夜风拂过,卷起地上的灰烬。
在这片尚未冷却的废墟边缘,他抱着她,像抱着唯一从火堆里抢回来的珍宝。
而此刻,齐诗允并没有意识到———
今日她救下的,不止是雷宋曼宁。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引擎还没启动,车厢里却已经充满一种过于浓稠的静默。窗外警灯的红蓝光影扫过挡风玻璃,又一格一格地滑走,就像未说出口的情绪,在两个人脸上反复闪现。
雷耀扬没有立即启动车子,也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前方挡风玻璃,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收得很紧。那是一种,她再熟悉不过的沉默———
不是疏离,是在生气。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这样。
齐诗允坐在副驾,肩头还残留着夜风和烟尘的味道。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轻声开口:
“……喂,我没事。”
没有回应。
她咬了咬唇,语气放低了一点,带着不自觉的软:
“雷耀扬,我真的没事,连擦伤都没有。”
听到这,男人终于动了。
他侧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眉心却皱得更深。不是放心,而是更为气恼,他抬手掰过后视镜转向对方,沉声道:
“你照下镜。”
见状,齐诗允一愣,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
“做咩?”
雷耀扬冷笑一声,终于开口,却是那种带刺又无奈的揶揄:
“成只花猫样。”
“满面烟灰,你自己知不知?”
女人怔了一下,望向后视镜,随即失笑,是真正被逗出来的那种短促笑声:
“不好意思啊雷生,满面烟灰蹭到你西装了。清洗费我帮你付好不好?或者重新买一件赔你……”
听过,他没接话,只是双眼重新看回前方,因为自己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空气却没因此松下来,反而更紧绷。下一秒,男人忽然猛地一掌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声短促刺耳,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副驾座的齐诗允心跳过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得一颤。
“喂!?”
“雷耀扬你发什么鸡瘟?”
这一刻,他一路紧绷的情绪终于压不住,转过头厉声质问:
“齐诗允!你知不知自己刚刚做什么?”
“起火那阵你站到最前面,你以为自己是消防员还是救世主?”
女人下意识回嘴,可语气却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坚定:
“我没事,现在不是完完整整在你面前?”
“没事?!”
男人侧过脸看她,眼底那点尚未散尽的红意瞬间翻涌,齐诗允背脊贴着座椅,想到雷宋曼宁那张煞白的脸,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宋曼宁在里面———”
“如果我当时不出手相救,她会死。”
她说得略显迟疑,像是在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那几秒的犹豫。
“那个女人死不死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她死了不正好遂了大家心愿!”
雷耀扬的声音陡然拔高,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却又在说出口的瞬间骤然压低,像是怕真的失控:
“那你自己呢?!如果出现差错你不出不来怎么办?”
“齐诗允,你到底有没有考虑你自己,考虑过我!?”
他盯着她,目光锋利,空气像被掐紧。她的心脏猛地撞了一下,一时间找不出能够令他信服的回答。
就是这一秒的停顿,让雷耀扬彻底失了耐性。
男人凑近,半个身子逼到她面前,近到对方能看清他眼底未退的惊惧:
“你成日都是这样,永远都拣最危险那条路走,永远都觉得自己撑得住。”
听到这话,齐诗也直视面前男人,声音发颤,却不肯退让:
“那你要我怎样?”
“要我见到一个人就快要死在我面前,却选择视若无睹?”
雷耀扬显然不满意这回答,或许是在气愤她悲天悯人的对象并不是他,或许是在气愤她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他伸手,下意识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收紧:
“我宁愿你冷血!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理!”
“也不愿你随时都处在这种危险境地里!你到底明不明!?”
齐诗允嗤笑一声,不禁反问道:“你宁愿?”
“雷生,你应该最清楚,我做不到。”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准确地扎进他神经里,雷耀扬的手猛地一松,靠回椅背。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这种沉默不再是对峙,而是某种被撕开后,来不及包扎的真空。过了几秒,他靠回座椅,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我是真的怕。”
“刚才我一路揸车一路想,如果我再慢少少——”
会不会就见不到你?
这句话没有说完,但齐诗允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她伸手,却在即将碰到他衣袖的瞬间悬停。
最终,她还是把手收回,强迫自己冷静,语调重新变得平直:
“今天只是意外,我有分寸,不会蠢到让自己送命。”
雷耀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翻涌的情绪已经被他重新按进骨血里,只剩下那股熟悉的克制与冷静,还有无可奈何的妥协:
“以后不准再这样,至少——”
“…不要再让我用这种方式找到你。”
听过,女人没有回答,车子终于启动,缓缓驶离现场。
两个人都靠在各自的座位上,视线向前,呼吸渐渐平稳,仿佛刚才那场失控的对话从未发生。
花园道公寓内,锁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门打开,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属于都市的霓虹光影。
玄关暖黄壁灯亮起,光线有限,但刚好够看清脚下的路和身旁人的轮廓。齐诗允踢掉沾满灰烬的低跟鞋,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留下一路浅淡的污痕。
“我去冲凉。”
她说着,头也不回径自往浴室走。雷耀扬跟在她身后,反手带上门。
进了客厅,男人脱下西装抛在一旁,将自己重重地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沙发被迫发出一声被挤压的闷响。
他扯松领带,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咔嚓”一声,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翕动,映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和眼底未散的余悸。
随即,电视机屏幕亮起的光映亮了半个客厅,现在恰好是新闻时段,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线正在播报今日最大突发事件:
“……今日下午四点四十六分,观塘工业区一纺织厂今晚发生火警,据初步了解,事件起因涉及劳资纠纷,几名纺织厂工人因伤入院,火势已于晚上八时许受控。”
“互益集团主席雷宋曼宁女士当时正在现场处理相关事宜,据悉,因其吸入浓烟感到不适,已送往医院检查,目前情况稳定……”
画面切到稍早前拍摄的现场远景,混乱、浓烟、警灯闪烁。雷耀扬盯着屏幕,任指间的烟草安静燃烧。
浴室中,水声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
当齐诗允再次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洁白浴袍,及肩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发梢还在滴水,浸润了浴袍领口一小片深色。她没用风筒,只是用毛巾随意地擦着。
洗去了污秽与烟尘,她的脸显得格外素净,也透出一种体力过度消耗后的疲惫。
她走到客厅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与雷耀扬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空气里除了未散的烟味,还有她身上飘来的清淡香气,把彼此心中那股憋闷稀释了少许。
“新闻报了?”
女人问道,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
“嗯。”
雷耀扬应了一声,终于将快要燃尽的烟蒂摁熄在烟缸里。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却明显慢了半拍。先前在车里那股压不住的戾气和后怕,似乎被这氤氲的水汽和宁静的居家感软化了一些,但紧蹙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这时,新闻里开始分析事故责任归属,主持人语气听不出情绪,齐诗允望着电视,淡淡道:
“工厂停工期间,安全管理本身就有漏洞。现在出事,互益一定会被放大检视。”
同样预测到这个后果的男人侧过脸看她,他根本不屑于互益如何,只关心她的安危:
“你今日本来可以不用去。”
“我知,但我如果不去,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真正想做什么。”
她声音平稳陈述,男人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衡量这句话的重量。
新闻画面切到工厂外的采访,几个工人正对着镜头激动咆哮,话语粗鄙却又现实,带着走投无路的狠劲。雷耀扬按下遥控,把音量调低了一点。
“其实…他们不是想搞事。”
齐诗允忽然开口,说得很慢,像在回想事发现场的气味和声音:
“当时我听到一个老伯在现场喊…”
“他讲,如果再不开工…再继续拖下去,他孙女就要退学。”
雷耀扬听过,没有接话。这时女人笑了一下,很浅,没有温度:
“你知不知最讽刺的什么?”
“点火之前还有人在问:是不是真的会死人?”
“那一刻,我其实…不想救任何人。我都有一秒在想:算喇…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当我见到起火之后好多无辜的工人惊到退后,我就知我做不到。”
听到对方毫不掩饰的坦白,雷耀扬的指尖顿了一下,烟灰落在烟缸边缘。齐诗允侧过头,看向他:
“雷生,我不是圣人。”
“其实我心里面有好多不见得光的念头,但我…不可以看到人在走向绝路…都不帮手拉一把。”
话音落下,男人终于转过身,正眼看她。
这一刻,他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担心、不认同、甚至还有一点压着火气的后怕。可唯独没有否定。
他不禁伸手,把她拉近一点,让她靠到自己身侧。
“但我不赞成你冲在前面。你今日如果出事,我——”
他停住,没有继续。
齐诗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有挣开,只是轻轻靠着他,喃喃道:
“我知你会怪我。”
“但你都明,我如果当时真的什么都不做,我今晚会更不安乐。”
她说完,雷耀扬沉默了很久,久到新闻画面已经换了一轮。片刻后,他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承认某个早就存在的事实。
“所以我才怕,你一直都是这样。”
不是责怪。更像一种认命式的理解。
男人凑过去,用额头碰了碰她的发顶,动作很轻很轻。随即,只听见他低声笑了一下,带点无奈,也带点认输:
“齐诗允…”
“你残忍得起,但又心软得要命。我都不知该怎么拦你。”
齐诗允没有回答,感受到他的衬衫下的温热,只是抬手,抓住了他衣襟那一小片布料,又听见他声音闷闷地呢喃道:
“偏偏我爱的,就是你这样。”
那句话落下时,没有宣言式的重量,却让空气顿然静了一瞬。
因为他们都清楚,她的善良会一次次把她推向危险。而他,也会一次次站在危险之后,接住她。
不是因为认同她的选择。而是因为,她从来都是这样活着的。
复杂、矛盾,却真实得让人无法不爱。
那句话落下之后,客厅里静得出奇。
电视机里新闻切换至广告,已经再没人去听。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缓慢流动,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压缩,重迭在同一块地板上。
雷耀扬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把刚才那句话慢慢吞下去。
过了几秒,他又坐起,低低地“啧”了一声。
“你今晚真是犯规。”
语气不像责备,更像被逼到没辙的小脾气。齐诗允侧过脸看他,忍不住笑:
“为什么?”
男人没答,只是抬手用食指勾住她浴袍的腰带边缘,轻轻地一下一下摩挲:
“齐诗允,我都未消气。”
他说着,又慢慢靠近她,额头几乎又要碰到她眉心,那点距离被呼吸拉得极近,近到连鼻尖都快触碰到。
齐诗允没有退,甚至没有躲开他的手,反而抬眼看他,声音很轻,却直直落在他心口:
“…那请问,要我怎么做你才可以消气?”
这句话一出口,雷耀扬所有还撑着的力气,像是被一下子抽走。他笑了一声,很短,很低。
“你哄我的方式,一直都好犯规。”
话音未落,他倾身过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双唇几乎相触,却偏偏不吻。他伸手,捧住她脸,拇指摩挲着她眼下那枚小小的泪痣:
“齐诗允。”
他低声唤她名字,语气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负气与委屈:
“你可不可以——”
话还没讲完,全部都被堵回喉咙。
齐诗允已经揪住了他的衬衫领口,动作不重,却极其笃定。她凑过去吻上他,不是试探,也不是失控的冲撞,而是一种破天荒的、清醒的主动。
就像是在承认———
她也没办法否认,否认心底那份同样深沉的爱。
唇瓣相碰的瞬间,她舌尖轻舔他的下唇,像在品尝,像在索取,带着湿热又润腻的温度,直直撬开他的防线。
雷耀扬愣了一瞬。只是一瞬。
随即,他搂住她腰,顺从地迎了上去。手臂倏然收紧,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掌心贴上她腰后光滑的皮肤,浴袍的布料在指间滑开,露出胸口大片温热的肌肤。男人吻得很深,却始终克制,没有半点粗暴。就像是在确认彼此都还在边界之内,却又谁都不想逃开这个边界之外。
女人的手贴在他后颈,指尖微微发颤。他低声笑了一下,贴着她的唇角:
“你真是———”
唇瓣再次相接,话又被吻吞掉。
他趁机加深了吻,舌尖探入她口中,掠夺般卷住她的,吸吮得啧啧有声。舌尖纠缠,交换着津液,他尝到她口中的甜和肌肤下的温热,开始不餍足地持续攥取。
客厅里灯光太暗,时间像是被拉长。
只有呼吸、心跳,还有彼此肌肤贴近时传来的体温,一点一点把白天的惊惧、愤怒与疲惫融化。
良久,雷耀扬才稍稍退开喘息,声音暗哑:
“今晚…我们都不要再讲道理。”
其实是,爱没有道理,是死心塌地爱她,没有道理。
齐诗允没说话,脸埋进他肩窝,手指滑进他发间轻抚。她轻轻应承了一声,但那一声几乎听不见,却足够点燃一切。
男人收紧怀抱,按下遥控关机键。
城市的夜仍在窗外流动,而屋内的一切,仿佛终于顺着彼此心意,安静地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