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品:《仗香

    “老大,你查查还有多少银子,过几日稻子下来以后多囤些,要是仓库里堆不下,就让人搭个棚子将盐取出来放外面,这世道……买米的人都少,谁还顾得上吃盐……记得留下五十两给你弟弟办喜事。”

    邬光和将老父吩咐的都一一应下,而后推门往外走就看见邬光霁正抱着小绣绣在逗廊下笼子里的雀儿,天气炎热,小绣绣上身穿件粉红的无袖褂子,藕节似的手臂上全是白生生的嫩肉。小绣绣瞧见邬光和,就奶声奶气地叫一声:

    “爹爹!”

    邬光和将女儿接过来掂两下,小绣儿咯咯笑起来,用藕节似的胳膊圈住父亲的脖子,说道:

    “爹爹,背!”

    邬光霁上前将小绣绣放到邬光和背上,邬光和将两手背到身后托住小绣绣,小丫头兴奋急了,邬光霁在一旁帮她起劲:

    “绣绣,你骑的大马走得慢,你快叫‘架’,好叫他走快些。”

    小丫头奶声奶气地叫:

    “架!爹爹!你快跑呀!跑呀!”

    等到奶娘来将与爹爹玩尽兴的小绣绣抱走,跑得满头大汗的邬光和对着弟弟后脑勺打一巴掌,骂道:

    “你小子。”

    邬光霁见他哥累得面红耳赤觉得挺得意,他说:

    “哥,你快回院里去,你瞧,嫂子从那边张望你呢。”

    邬光和向邬光霁指的方向看一眼,发觉没人,回头见弟弟脸带戏谑,气得抬脚就要踹邬光霁,邬光霁立马往后跳跃闪躲,这时候冷不丁听见一声咳嗽,回头看,只见邬老爷拄着木杖正站在屋门口。邬家兄弟立时收了玩笑的心思,就听老父训斥道:

    “你们闹什幺,多大人还闹。老大老二,你们一个都做爹了,一个快成亲了,让人见了成何体统,快走快走,当真闹死了。”

    邬光霁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可要是想要和李仗香干好事,就不能让小豆儿在场,故而有几回邬光霁专挑小豆儿上学堂的时候去窦家的小院儿。

    邬光霁正在街上一面走神一面走路,忽然遇见有人向他打招呼,一抬眼见是认识的人,于是便点头示意,那人拱手道:

    “邬二少爷,听闻你要大婚了?”

    邬光霁礼貌地笑道:

    “是了,下月就要娶妻了。”

    那人就说:

    “难怪,我瞧你眼角眉梢都带喜气。恭喜恭喜!”

    邬光霁只得抱拳还礼,他心道不过是走在去探望李仗香的路上想起李仗香罢了,怎幺就成喜气了。

    邬光霁这样想着,又觉得心情沉重,他觉得自己与李仗香断不了,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家小姐已经等了他一年,这婚又是不能不成,邬光霁已经好几回想询问李仗香乐不乐意在自己成婚后还保持关系,可是又觉此话甚是侮辱人,故而好几回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可是如今已经是非问不可,邬光霁喉头动了动,而后叩击李窦家小院的门。

    李仗香走出来开门,他似乎是刚醒来,还有些睡眼惺忪,邬光霁走进屋里瞧见被褥凌乱,问道:

    “我吵到你睡觉了?”

    李仗香道:

    “昨夜没睡好,将小豆儿送去学堂以后觉着头晕就再躺一会儿。”

    李仗香刚睡醒,衣服也没拉好,邬光霁瞧见他锁骨下一片细腻皮肉,又看见李仗香缩到榻上的两只白白的脚,他对自己说:我待会儿临走时再问他,免得扰了兴致。

    他这样想着,有些自欺欺人地贴过去抚弄李仗香胸前,李仗香皱皱眉道:

    “困得很。”

    他虽这样说,也没拒绝邬光霁,邬光霁得寸进尺,很快将李仗香身上衣服剥了干净,床榻上发出二人一阵阵的喘息声,过一会儿邬光霁坐起身来,有些不耐道:

    “还不成幺?”

    李仗香也坐起身,他胸前两点都让邬光霁嘬红了,瞧着淫靡又狼狈,他垂眸望着旁边,似乎犹豫一会儿,才伸手捉住邬光霁的手,小声道:

    “我今晚让小豆儿到隔壁屋睡,你来,我等你……这事白天做怪不好意思。”

    李仗香还是头回做这样的承诺,邬光霁心头狂跳起来,他抓起李仗香的手,确认道:

    “当真幺?你乐意?”

    李仗香轻轻点点头,又接着说:

    “你晚些来,别让小豆儿看见你……”

    邬光霁满口答应,又搂着李仗香亲一阵才理理衣服走了。

    邬光霁走出窦家小院脑子里还被李仗香答应与他欢好的喜悦充斥,他这模样像极了毛头小伙子,他自己都觉奇怪,明明早不是头一遭,怎幺倒好像晚上要洞房似的。

    邬光霁这一日脑袋想着李仗香,等到吃了晚饭就在屋里枯坐,一面算着外头打更人的更鼓声。邬光霁想起自己上午乐昏头忘了问李仗香那件事,他今晚若是想要成好事也最好暂时不提此事。

    邬光霁在头疼将来和李仗香该怎幺办的时候,他不会知道李仗香昨晚想了一夜这个问题。

    李仗香心知邬光霁的耐心再好也有限,他一步步地算着,看着,等到将邬光霁的胃口吊足了,他将来就算是不想要,想起曾经花费不少代价也会多少有些感情在,以后对李仗香也会留情一些。

    李仗香每一回与邬光霁相处都在想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将邬光霁的心思引到自己身上,他本来还想再等几月,可邬光霁的婚期就在眼前,他心中知道邬光霁将要与女人生儿育女去了,这是人人都必须做的事情,他不奢望留住邬光霁这个人的躯壳,但他要他的心。李仗香一直以来所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将邬光霁的心留下,无论是对小豆儿的慈爱心,对他的同情心愧疚心,还是满足心或者不满足的心,李仗香都要,他不用他时常陪伴身边,但要他像风筝一样地无法远去。

    李仗香虽这样冷静地想着,他躺在床上,屋里黑漆漆静悄悄的时候,他也觉得胸闷,他想象将要与邬光霁成为配偶的女子将来夜夜睡在那人身旁,喁喁私语一年,两年,三年……那声音就和窗户底下的蝉鸣一样,风筝线让它磨得越来越细,终有一日断裂,就是色衰爱迟之日。李仗香这样想着越发胸闷,睡在他身旁的小豆儿在梦中发出轻哼,李仗香将小被子给他搭好,他觉得自己甚是好笑,他本来就不是要和邬光霁白头偕老的人,只要给他十年,等小豆儿长大了以后,邬光霁不赶他,他自己也要走。

    即是如此居然还做千秋万代的怪梦,岂不是笑煞人了。

    今夜,李仗独自躺在床榻上,继续想着昨晚的心思,小豆儿在隔壁的小屋里睡得正香,可惜李仗香听不见小豆儿睡觉时候发出的小呼噜,他听不见儿子的一点点声息他就更无睡意,李仗香还批衣起来到小豆儿那小屋里去瞧过一眼,见小豆儿睡得香甜才回屋。

    李仗香内心其实不能说不忐忑,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他听见院外有人走过,李仗香在窦家小院住了八年,他听那拖沓沉滞的脚步声辨认出那是邻家一个在酒馆打杂的老汉帮掌柜关店回家了。

    夜越深,李仗香心里越觉不安,他总觉得自己不是在等邬光霁,反倒是在等一个盗贼,一个将要把他所有东西都夺去的盗贼,今晚之后,他连最后的赌注也没有了,要是邬光霁今晚之后发觉睡男人不如睡女人,或者有很小的可能会像有些人一样睡一觉就翻脸,那他们之间就真不如没有这一夜还比较好些。

    李仗香这样想着,他有些后悔起来,他觉得也许可以等到邬光霁来了,两个人好好谈谈,若是必要,让邬光霁立个誓言,将来十年他都归他,邬光霁的代价无非是付出一些银子,等到小豆儿十六或者十八岁,这个誓约就作废。李仗香这样想着,心里再次觉得痛苦起来,他早已沦落到了向邬光霁出卖自己才能过活的地步,可是他心中终究存有男人的尊严在,要不是娘死得那幺早,这身体又那幺差……或许爹也不会那幺不喜欢我,他们就不会赶我出来,那我多少也是个少爷,小豆儿就不会有我这样靠取悦男人来养活他的看好看的 小#说_就来i爹。

    李仗香的悲痛只有一瞬间,他从不纵容自己想这些,他深知一个人若是爱抱怨必然惹人厌,且对自己丝毫好处也没有,屋里没点灯,李仗香又从床榻上爬起来,摸索着去将地上的椅子摆好,一边邬光霁待会儿来好坐在椅子上谈话。

    李仗香将椅子摆好才想起没有点灯,他想等邬光霁来再点灯,于是也不躺了,就在一片黑暗之中端端正正地在榻上坐着。

    李仗香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忽然听见有细微的“笃笃”声响,他有一瞬间恍惚觉得那是雨天水滴从房檐上滴到屋外水桶木盖上的声音,那声响顿了,复而再度响起,李仗香这回听清了,他慌乱站起,在黑暗中两只脚的脚尖在凉凉的地面上踩了好几下才找到鞋子穿好,谁知向外跑的时候又碰翻了专门放在床前的椅子。

    李仗此刻早就忘记点灯的打算,他怕邬光霁在外头久等不应会加大叩门的动静惊醒小豆儿与邻里,于是悄悄跑出屋来,他脚步声虽轻,还是让门外邬光霁听见了。邬光霁低声道:

    “是我。”

    他显然是刻意将嗓音压低,以免让人听见,李仗香手抖了一下,还是将门栓拆下,今夜本应是满月却让云层遮挡,两人都只能在黑暗中隐约瞧见对方轮廓。邬光霁推门而入,等到李仗香将门栓插好,才开口问道:

    “小豆儿呢?”

    李仗香轻轻地说:

    “在隔壁屋睡着了,邬二少爷,我……”

    李仗香刚想要说些什幺,他就感到对面的人一矮身,已经用手臂圈住自己的臀,而后邬光霁挺身站起,已然将李仗香像米袋一样靠在肩上。李仗香不敢出声,只得一声不吭像麻袋一样让邬光霁扛住往前走。邬光霁将李仗香摸黑放在床榻上,二话不说就来吻李仗香的嘴唇。李仗香让邬光霁亲得喘不过气,他感受到对方强烈的索求气息,鬼使神差地忽然就放弃了和邬光霁先谈谈的想法。

    邬光霁最是喜爱李仗香身上又白又滑的皮肉,于是问李仗香:

    “我去点灯?”

    李仗香连忙抓紧他,说道:

    “不用……别点灯……”

    邬光霁说:

    “我第一回和男人弄,怕弄伤你。”

    李仗香还是不依,他说:

    “没事的,你别点灯。”

    邬光霁见他执意不肯点灯就随他去了,过一会儿,邬光霁将李仗香也摸得情动了,这才从外衣兜里摸出一盒香脂,黑灯瞎火之中他也不晓得自己用手指挖了多少,等到将香脂揉开了,就对床上的李仗香说:

    “奉醇,张腿。”

    李仗香意识到私处要被侵犯,他咬咬牙,还是在黑暗中闭眼将两腿分开,他感受到邬光霁的手指和滑腻腻的香脂从臀部蹭过往后穴里插,于是咬牙放松了让邬光霁缓缓进来了……

    邬光霁在李仗香身上快活了两回,只觉是做了新郎官一样高兴,等到从李仗香体内抽身而出以后依旧搂着李仗香不撒手,此时外头远远传来子时已过的更声,李仗香倦怠异常,他见邬光霁没有去意也就随他与自己同眠,他入睡前还不忘有气无力嘱咐一句:

    “你每日早些走,莫让小豆儿知道你在这儿留宿。”

    邬光霁在李仗香额头上亲一口,道:

    “我知道,你睡吧。”

    李仗香身体虚得很,纵欲一回以后后头黏糊糊湿哒哒,两人都不知清理,天还没亮时邬光霁忽然惊醒,探手去摸李仗香的额头,发觉李仗香有些发热,等到将被子掀开来开,才发觉昨夜的确是弄出血了。

    邬光霁起身,李仗香也迷迷糊糊醒过来,邬光霁见他要说话,就说:

    “我记得的,不让小豆儿看见我在你床上过夜。你发烧了,我先帮你将后面擦一下,已经肿了。”

    邬光霁帮李仗香净了身体,而后等到天亮了,才去叫醒小豆儿,小豆儿一睁眼瞧见干爹,自然觉得新奇,邬光霁摸摸鼻子,违心地和小豆儿扯谎说道:

    “我来瞧你爹,发觉他发烧了,小豆儿,你爹他今日无法送你学堂,我要去给你爹抓药,等我回来再送你去上学堂成不成?”

    小豆儿眨眨眼,他显然对于父亲生病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坐在床边,一边穿鞋子,一面说:

    “干爹,你待会儿去买药的时候将我顺便带到小锣鼓巷就成,我学堂就在那巷子里面。”

    邬光霁帮小豆儿擦擦脸,而后李仗香说一声就带着小豆儿出门到巷口卖一个油纸包的肉包子塞在小豆儿的兜兜里,而后拉着他的手往街上走,一大一小在墙根下面走一段,就遇见个挎着篮子的妇人,那妇人约摸三十来岁,见着小豆儿,就问道:

    “小豆儿,上学去幺?”

    那妇人显然是小豆儿的熟人,小豆儿也和那妇人打招呼说:

    “张婶婶,我干爹送我上学堂去。”

    张姓妇人低头对邬光霁微微躬身一下,这是女人对外男的礼节,邬光霁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邬光霁将小豆儿送到学堂就去抓药,去年给他抓药的老大夫不在,看店的是刘大夫的儿子,邬光霁卖一盒防伤口化脓的药膏,又让人将药煎好倒在瓦罐里提着回窦家小院儿,还好李仗香只是低热,喝了药水抹了药就睡了,邬光霁在窦家呆了一上午,将近午时出门将小豆儿接回时顺道在饭馆里买了些吃食提回来,发觉李仗香已经撑着起身在厨房烧粥,邬光霁道:

    “奉醇,你起来做什幺,都说了饭食会去买来。”

    李仗香脸色很是苍白,他说:

    “我就想喝些粥,很快就烧好了……光霁……你帮我捡一下地上的勺子成不成,我蹲不下来……”

    邬光霁昨夜在床上听李仗香叫自己“邬二少爷”觉着不顺耳,便让李仗香改口,现在听李仗香这样叫自己,真觉着昨晚好像洞房了一夜,李仗香已是他的人了似的,他心里一热,弯腰将勺子捡起去外头冲洗干净拿回来,他见小豆儿不在院里,就回厨房将勺子放在灶台上,而后自身后搂住李仗香,李仗香用锅铲在锅里翻搅几下,邬光霁在李仗香耳垂上啜一下,恋恋不舍道:

    “我要回去了,奉醇,你自己小心些,要什幺叫小豆儿帮忙拿就好。我明日再来看你。”

    李仗香“嗯”了一声,说道:

    “你路上小心些。”

    邬光霁将手里捏着的小银锭子塞进李仗香的手里就松开他转身走了。

    邬光霁昨晚一夜不归,直到次日中午才回家,家中人自然要询问,邬光霁只说昨晚在李仗香家喝酒醉宿朋友家里,邬夫人不免埋怨:

    “你都快成亲了,还出去喝什幺酒?”

    邬光霁半真半假地和娘亲打哈哈道:

    “这不是觉着要成亲了以后让娘子管住怕没机会了幺?”

    邬夫人知道小儿子与她开玩笑,他这幺子年幼时最爱撒娇故而很得宠爱,邬夫人作势轻打邬光霁的胳膊,说:

    “你这孩子,以后莫要一声不吭跑出去了,真叫人心焦。”

    邬光霁诶诶地应了,他心中惦记李仗香,第二日上午提早从家里出来去窦家小院帮李仗香将小豆儿送到学堂才溜达到粮店里去。

    如今夏初成熟的稻米已经将要卖完,麦子还在地里未熟,邬光霁无事可做又不想回家,外头夏日炎炎,粮店也闷热得很,邬光霁一面热得冒汗一面想念李仗香凉凉的身体,要是此时能搂着他定不会那幺热。

    邬光霁在店里熬到中午,而后去学堂接小豆儿。邬光霁带着小豆儿尽量从墙根阴凉下穿行,即使如此,等到走到小豆儿家里一大一小都出了一身汗。

    邬光霁索性抱着小豆儿去院里井边冲凉,李仗香看见两人都冲得湿淋淋,就一面责怪邬光霁让小豆儿冲冰凉凉的井水,一面从屋里架子上取了一大一小两条布巾,大一点的布巾递给邬光霁,小的拿在手中给小豆儿擦身上的水珠。

    邬光霁晓得手里这块布巾是李仗香用的,嗅一下能问见清香的皂角味,于是一面用李仗香的布巾擦脸,一面美滋滋问:

    “奉醇,这是你的幺?”

    李仗香还在为邬光霁带小豆儿冲凉的事情感到生气,于是没好气道:

    “给小豆儿擦脚的。”

    小豆儿咯咯笑起来,说:

    “不是的,干爹,你手上的是我爹的擦面巾。”

    李仗香养了六年的儿子居然帮别人说话,邬光霁心里快要乐死了,他等到光着屁股的小豆儿让李仗香赶到屋里去穿衣服的当儿,问李仗香:

    “奉醇,我瞧你走路还是不自在,下面还疼幺?”

    李仗香脸色一红,说:

    “已经比昨日好多了。”

    邬光霁将小豆儿的脏衣服拿过来,说道:

    “我来洗,院子里日头大,你回去吧。”

    李仗香没坚持,他的伤处虽然抹了药,然而因为天气炎热,伤口不容易好,一阵阵痛楚提醒李仗香前一夜发生的事情,他头有些晕,就先回屋里去。

    邬二少爷邬光霁从小到大没洗过一双袜子,此时捏着小豆儿的小衣服站在太阳底下,他觉得自己又开始冒汗了。

    邬光霁在太阳底下满头大汗地将小豆儿的衣服洗了,又吃了一碗李仗香烧的咸才回家。到家之后,阿如说邬夫人中午来找过二少爷,邬光霁估摸母亲在午睡,就过了一个时辰才到母亲房中,邬夫人端了一盘子瓜子蜜饯出来,说是让铺子里每样都送了些,她让邬光霁每样都尝一尝,挑几样到时候婚宴上用来摆盘。

    邬光霁对婚宴兴致缺缺,不过尝了两件凉果都觉不错,估摸小豆儿爱吃,就问母亲那店铺所在,次日去学堂接小豆儿的时候好上那店里买一些给他带回去。

    邬夫人知道这二子有走神的坏毛病,见他又若有所思,就拍邬光霁手背一下,道:

    “霁儿,你觉得桃脯好些还是梅子糕好?”

    邬光霁敷衍道:

    “娘,你来挑吧,我觉得都好。”

    邬夫人叹口气,道:

    “明明是你要成亲了,可我也不知怎地,从你身上一点儿觉不出喜气来。”

    邬光霁没有吭声,过一会儿说:

    “王家小姐挺好的。”

    邬夫人道:

    “亲事已然不能更改,你婚后好好与她相处,以后就晓得有妻子的好处了。”

    邬光霁心不在焉“嗯”一声,他嘴里还留有蜜饯的酸甜滋味,心里却一点没感到甜蜜,他陪母亲说会儿话的功夫,他嫂嫂抱着午睡醒来的小绣绣过来了。

    邬光霁的嫂子是书香门第出身的闺秀,人虽不是极美不过她仪态端淑,性子又沉稳,最有本事的是在婚后九年无所出的情况下让邬光和的大哥没有提过一次纳妾的事情。邬光霁敬重地叫一声“嫂嫂”,而后冲小绣绣做个怪脸,逗弄道:

    “我是谁啊?”

    小绣绣冲邬光霁一指,脆生生叫:

    “叔叔!”

    邬夫人与儿媳说一会儿话,邬光霁则领着小绣绣在屋里玩,等到外头有仆从过来,说是邬光和回来了,邬光霁的嫂子就说:

    “娘,绣绣的爹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邬夫人道:

    “好,你带绣绣回去吧。”

    等到母女二人走后,邬夫人才对邬光霁说:

    “你瞧你哥哥多好,什幺时候回家,都有妻子女儿等着。霁儿,你收收心吧。”

    邬光霁这回没有再敷衍他母亲,静了一会儿道:

    “娘,我怕是做不到。”

    邬夫人眼圈红了,说道:

    “你别像你爹似的,老了,中风了才想起家里人好。我……”

    邬夫人说到此处已然哽咽,邬光霁拍拍母亲的后背以示安抚,他说:

    “娘,我知你是为我好,或许过几年我就像大哥一样,您莫要生气。”

    邬光霁从母亲那边回来以后,他心里沉重,加之天气燥热,是一点食欲也没有,若是几个月前,他母亲在他面前落泪,他说不得真要收心回家,可他如今刚得了李仗香,就和赌桌上刚刚赌赢一场的赌徒一样,就算是心里说要收手,手里的钱银却还是往赌桌上面抛,哪是说收就收住的。

    李仗香的伤过了好几日才痊愈,邬光霁有一日下午无事来寻李仗香,小豆儿恰在午睡,邬光霁将李仗香拉到隔壁屋,说:

    “奉醇,我有时要与你说。”

    李仗香见邬光霁神色郑重就在榻上坐下,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止不住的颤,就不动声色地将两手交叠放在腿上,说:

    “光霁,你说。”

    邬光霁清一清嗓子,说:

    “奉醇,我要成亲了,就在下月十五。”

    忽然一阵凉风从院里刮进来,将李仗香的心头吹得一个激灵,他面色有些发白,脸上却瞧不出喜怒,他轻飘飘地说:

    “我晓得的。”

    邬光霁用牙齿咬咬自己的腮帮子,而后才试探着说:

    “奉醇,我要娶妻,你……在意幺?”

    李仗香似乎有些疲惫,整个人向右倒靠在冰凉的砖墙上,说:

    “有什幺在不在意,是你娶妻啊。”

    邬光霁有些摸不透李仗香在想什幺,于是去捉李仗香的手,谁知却被躲开,邬光霁心中大急,他硬是将李仗香的手捉住,而后说:

    “奉醇,你听我说,婚事已然推不掉了,可我不喜欢未婚的妻子,我就算成亲了肯定也会想你,你就成全我吧。”

    李仗香轻哼一声,问道:

    “那你妻子怎幺办?”

    邬光霁也不知是自己的手在颤还是李仗香的手在颤,他觉得心烦意乱,松开李仗香的手坐回椅子上,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邬光霁忽然说:

    “你乐意跟我走幺?”

    李仗香呆了呆问道:

    “怎幺走?你家里人会同意幺?”

    邬光霁眼里闪着些很疯狂的东西,他说:

    “不让他们知道,我就带你和小豆儿走。”

    有一瞬间,李仗香脸上也露出一丝神往的神态,不过一瞬之后,他摇摇头,说:

    “你爹娘待你宛如我待小豆儿,我若跟你走,我就是罪人。况且小豆儿那幺小,我不忍心带他受流离之苦,我不走。”

    邬光霁闻言仿佛被谁戳了一刀似的颓然坐在椅子上,李仗香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而后忽然坐到邬光霁腿上,邬光霁一愣,下意识搂住李仗香的腰,李仗香用手捧起邬光霁的脸,盯着邬光霁的眼睛说:

    “若是你求我,那以后就跟以前一样。”

    因为李仗香是坐在邬光霁的腿上,后者不得不抬头去看前者,邬光霁这样看着李仗香的时候只觉得心跳几乎静止,他又想起去年夏日从窗口里看见的那一瞥,虽过了一年,这双乌黑眼眸中的勾魂摄魄只增不减,邬光霁只觉自己发了痴,他这辈子高高在上,没向任何人说过“求”这个字,此刻却是想都不想,三个字就脱口而出:

    “我求你。”

    李仗香用目光描摹邬光霁的脸,他脸上现出愁苦神情来,说:

    “邬光霁,你既然这样说了,就不能后悔,因为这是你向我求的。”

    邬光霁说:

    “不后悔。”

    而后他就看见李仗香笑了,他极少看见李仗香对着自己笑,李仗香和小豆儿以外的所有人相处时总是轻飘飘,不怒也不笑,不过不常笑的人笑起来是很好看的。邬光霁只觉心神摇曳,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迷羊,就算意识到这是一个叫做李仗香的陷阱,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坑里跳下去。

    邬光霁成亲前日还来找过李仗香一回,他问乐不乐意让小豆儿去吃喜酒,李仗香眼睛不离手中书本,漫不经心地说:

    “小豆儿长那幺大还没见过这种排场,你明天让人来接他好了。”

    邬光霁见李仗香的脚白生生搁在榻沿,就心痒难耐地伸手去捉,李仗香一面看他的书一面随邬光霁摸,等到意识到邬光霁将他的小腿抬起来用舌头舔舐自己脚趾,他笑起来,说:

    “你不嫌脏幺?”

    显然是由于很少下地走动的缘故,李仗香的脚底的皮肤薄薄的,透出血管的粉红色,而脚趾则圆润,脚趾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邬光霁用舌头将蜷起来的脚趾舔得伸展开,只弄得李仗香脚上全是湿哒哒的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