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白色的棉质休闲鞋在绣着华丽色彩的喀什米尔地毯上来回踱步……时而不耐地用足尖轻点地板,时而转转开始酸麻起来的足踝。

    猫眼上抬,望向墙上的挂钟—早上十点半!而~他与那人约定的时间:是十点!

    真是够了!

    他忍无可忍地直直走向大办公桌,办公桌後方的冲天头男子看出他的烦躁与愤怒,安抚性地露出一个温如春风的笑,却被火上心头的他自动忽略。

    他探手,一把抓起桌上的多功能电话,长指俐落地移动着,迅速拨了一连串号码。

    「小猫……」适合出唱片的男中音响起。「可能他只是睡过头……」

    「才~怪~」一面听着耳边的嘟嘟声,洋平一面咬牙切齿:「我敢说一定跟流……喂~」

    象徵电话被接起的,中断的嘟嘟声,让水户洋平想也不想地,对着电话那端大吼:「樱木花道!你搞什麽鬼!说了十一点要跟厂商开会,叫你十点过来,你是……」

    劈哩啪啦地数落了一长串,他浅浅地换了一口气,正欲再开骂,电话那端传来的嗓音却让他定成化石—

    「是我。」冷冷的,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甚至不用报出姓名,就料准听者必定能辨认他的身份。

    果~然~!

    水户洋平皱了皱脸,恶狠狠地瞪着话机,似乎直接将话机联想成那人面瘫的脸孔。

    「流川~」男中音失了往常的和缓优雅,洋平没好气地说:「我不管花道现在是腰酸还是背痛,就算他屁股裂成两半他还是得给我出席这场赞助商的会议!」

    不能怪他没有朋友道义兼出言不逊,实在是因为这场会议太过重要—会出席的几乎都是曾经聘请过『樱』的企业老板,大家都是看着『樱』的面子才拨冗,纡尊降贵地来参加会议,正主儿没来怎麽行!

    「告诉我有谁。我会送礼去道歉。」他虽不是次次都过问『樱』的工作行程,但他只要决定将这桩事揽在身上,就绝对会解决得尽善尽美—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有谁敢不卖他面子罗!

    长指眷恋地划过身边那闻言而忿忿挑起的眉眼,却反被满肚子鸟气的野兽给咬了一口。

    同样满肚子鸟气的还有电话彼端的水户洋平—

    「这不是那个问题!」他差点有失形象地跳脚—仙道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算了!他跟这只狐狸有沟通上的障碍!

    「把电话给花道!我自己跟他说!」他一定要好好地跟他的死党晓以大义,说明在这个业界,信用问题是多麽重要,怎麽可以只想着要请出背後的靠山解决问题呢?!

    「他没声音。」

    简单明了的四个字,却让水户洋平生平头一次,嚐到什麽叫哑口无言。他宛如一只学语的鹦鹉般,低喃着重复对方的话:「他没……什麽?」

    是他听错吧,是他误会吧……不会~真的是他想的这个意思吧?!

    平板的嗓音难得有耐心地再次重述:「他没声音。」

    这次,语气中的得意成分明显了点。而~他身旁那全身上下只剩头颅能移动的大型野兽再次羞怒地转过头,咬了那已满布深深齿痕的手掌一口。

    靠……

    水户洋平这下真的无语问苍天了—到、底~到、底~这两个人是怎麽玩的?!可以搞到下不了床又没声音啊?!正常人……不可能会这样吧!还是说……这世界,只剩下他不太正常,还会为了这种事大惊小怪。

    水户洋平的语言能力丧失被流川迳自解读为接受了他的提议,他毫不拖泥带水地撂下最後一句:「就这样。记得把名单给我。」然後,『喀擦』一声,乾脆的收了线。

    徒留下陷入深深自我质疑泥沼的洋平,如同被点穴般犹自拿着电话伫立着。

    挂了电话的流川,视线转向那正不停用眼神刺着他的红发男子,红唇扬起,毫不吝惜地给了对方一个宠溺且温柔的微笑。

    可惜,满肚子脏话的男人这下完全对这颠倒众生的笑容免疫,发狠瞪人的金眸丝毫没有放水的打算。

    只见他气呼呼的,连蜜色的脸庞也泛着一抹不自然的微红,吐息有些浅快……顿觉有异的流川迅速敛去了唇畔的笑,想也不想地,他俯下头,额面与对方相抵—

    剑眉皱起。

    「好像有点发烧……」他直起身子,谨慎地再次以手背确认。「去浴室泡个热水澡吧。」

    探出的,欲打横抱起对方的手臂被不领情的红发男子大力地拍掉,樱唇奋力地一张一阖,却还是发不出半丝声音—樱木简直火大到最高点!

    天啊地啊!这世界还有天理吗?动弹不得、讲话失声,现在还发烧!!再来还有什麽等着他!而~这一切一切衰事的来源,就是眼前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死狐狸!

    气怒攻心,他转着金眸四下搜寻,然後~硬撑起一口气,探出手拿了床头放的便条纸和水性笔,专注凝神,『唰唰唰』地在上头书写。

    流川挑起眉,也没多说什麽,只静静地看对方搞什麽花样。

    长形的纸条被主人横拿在胸前,上头黑色的笔迹写着:我要去开会!!!还特别用上了三个惊叹号以强调他的决心。

    流川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别想。」简洁的两个字直接打发对方。

    他昨晚有多放纵他自己清楚,也了解白痴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光是看他腰酸背痛的样子他就打定主意不让他出门了,更何况,现在还体温有点低热。想开会,可以!先有那个体力撂倒他再说吧!

    樱木狠狠地再瞪了他一眼,放平纸片又开始龙飞凤舞地写字—

    『这是信誉问题!』纸片如是说。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脸色不是普通的难看,流川差点就要有违他大冰山的形象嗤笑出声—虽然笑意有忍住,但微撇的红唇还是勾成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黑色头颅貌似受教地点了点。

    「这的确是『性慾』问题。」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能够绷着一张毫无七情六慾的脸讲出这种低级的双关语吧。

    就算一开始没听懂,但与对方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樱木又怎会分辨不出对方古里古怪的神色—他用力甩开手中的纸笔,也不打算书写了,直接赏对方一个中指了事,大意是说:去死!

    流川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探出手,像在顺着野兽的毛般轻柔地揉弄那头乱翘的红发。

    「就当难得休假陪我一天,不好吗?」黑眸暧暧暖暖,就连语气亦是难得地带了一点小小的撒娇……也许,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到。

    樱木盯着那一瞬间突然变得情意盈盈的黑眸,良久良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唉……连他自己都很唾弃自己的吃软不吃硬啊!

    不发一语地,他缓缓举高一双手臂……流川疑惑地望着他。

    下巴努了努浴室的方向。

    『抱。』他用嘴型无声地说。然後,再次深深地唾弃着,因着黑发男子闻言突然灿灿笑开来而心悸心动的自己……

    下次……要再有下次,打死他也不要再吃什麽鬼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