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家乡。”

    绿捕手和王雅丽坐在什刹海湖边，遥望着遥远的星河。

    什刹海不是海，是个湖。所以二人是坐在湖边。

    那时候的夜空还很干净，可以看得很远。绿捕手可以看到遥远的大脚丫星系，子涵星。王雅丽看不到。

    “想回家了吗？”王雅丽问道。

    “死了都不想。”绿捕手说。

    一个人对自己的家乡憎恨到如此地步，这令王雅丽没法理解。

    “你的家乡就没好人吗？”

    “子涵星人，都在跟着星帝做坏人。虽然这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但我们都是坏人。”

    虽然绿捕手承认了自己是坏人，但王雅丽不愿意接受。这么实诚，哪儿像坏人？

    绿捕手说：“有一个人不甘心，偷偷做了回好人，然后给自己和他的团队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个人就是你。”王雅丽欣慰地望着绿捕手。

    绿捕手摇了摇头，“不是我。他叫紫先锋。他因为做了回好人，被我们追杀了二十年。”

    王雅丽十分意外，“你是追杀那个好人的人？”

    绿捕手点了点头，“他的老大，为了保护他的善良，也遭遇了灭顶之灾，和他手下八百万士卒一起，被我们诛杀殆尽。”

    王雅丽十分震惊。

    “但你现在成了好人了，是吗？”王雅丽问道。

    “不知道算不算。我们放弃了追杀他的任务，和他一样，背叛了子涵星。”

    “那你现在就是好人了。”王雅丽十分欣慰，“你们跟好人一头了，那就好人了。”

    绿捕手没做声，他对金莲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当然他也可以不用愧疚，就像上个时代的很多人一样，丧尽天良，时代一过，一推六二五，那个时代都那样，我们也没办法。

    日本鬼子是不是也可以说，那个时代就那样……

    不管你原没原谅它们，它们早就原谅了自己。都是时代的错。

    时代是谁？

    时代的归时代，你的归你。

    其实每个人都会犯错，犯错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非但不忏悔，反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找机会就炫耀自己当年的“英雄事迹”。

    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如果连你们都不下地狱，那地狱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以为地狱都是留给谁的？

    傻妞走了，绿捕手被困在1980年了。

    还吃上软饭了。

    这边回城知青都找不到工作，更别说绿捕手了。虽然随身携带着几万元巨款，但那些钱在这边都属于假币。

    那时一个人的月工资才几十块钱，带几万假币够判死刑了。

    但没人判绿捕手，连警察都懒得抓他。那钱都已经假的不像假钱了。

    冥币都没有这么大面额。

    那时候有句歇后语，国民党的票子——假了。说的是国民党败走大陆那两年，货币严重贬值，那时钞票最大面值是六十亿元。

    一张钞票，六十亿。

    没工作，绿捕手只好跟着王雅丽一起卖大碗茶，晚上在王雅丽家打地铺。王雅丽的父母也不知道女儿从哪儿弄来这么个玩意儿，还以为是盲流呢，十分嫌弃。

    那时把从农村盲目流落到城市里的人叫盲流，有严重的歧视色彩，快赶上流氓了。

    按当时的眼光来看，绿捕手确实是盲流，子涵星盲流，从三十八亿光年之外流落到此的。

    胡同里的街坊邻居都知道王雅丽招了这么一个“盲流女婿”，看到王雅丽的时候，各种目光。王雅丽父母拼命跟周围人解释，这是他们家远房亲戚，但没有人信，因为大家可以从王雅丽的眼神里看到真相。

    连许久不见王雅丽，第一次见到绿捕手的人，都能在三分钟以内判断出他们的关系。

    这天，王雅丽和绿捕手正在大街上卖大碗茶，王雅丽一个小学同学路过茶摊，王雅丽热情地请她喝了碗茶。

    小学同学一边喝茶一边瞟绿捕手，“你对象？”

    王雅丽脸臊的通红，推了女青年一下。

    这个动作等于是承认了。

    就这么简单。

    小学同学笑了，“害臊了还。挺精神的。家哪儿的？”

    “家有点远。”

    “多远，还能跑出北京去？”

    “离北京三十八亿光年。”

    “哟，那你回趟娘家可挺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