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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4年7月8日星期五

    不要站在他的墓前为他流泪，他不在那里，他未曾有睡去。

    这是我很少能看到的杰维少爷的伤感而又深沉的一面。

    这是继我和他去中央公园之后，第二次单独相处一整天。今天是他父亲的祭日。只有我和他来到了他的家族墓地。纽约的天气有些干燥，我真希望能有一场雨。

    记得他的父亲在举行葬礼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那时，我依稀记得，我和他之间隔着几个人，我在他身后那一排。而现在，我们牵手而立。

    杰维少爷在他父亲的墓前说了那一句诗一样的话，不知道他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已经长眠于此的老人说的：“不要站在他的墓前为他流泪，他不在那里，他也未曾睡去。”

    他摘下帽子，有微风轻轻抚过他微卷的头发，他看着那块还算是崭新的墓碑。我没有去说什么，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名字后面是他的姓氏，那么我也会带着他去我父亲的墓前，请他放心，他心爱的小公主现在有了一位国王来爱她。

    “我想，多呆一会儿。”他有些局促，似乎是在恳求我。

    “当然。”我回握了他的手。他对我笑了笑。

    此时的我，觉得我对他的爱已经蔓延到了天际。好像宇宙中，只有我和他一样。我对他的爱意完全违背了热力学的第一定律，爱似乎是无限的，没有转化与守恒。

    我开始自责，之前的我是多么地肤浅，我不应该让他生气，他在用他一个人的肩膀扛着一个家族的未来，同时他事业的发展也关系到了很多家庭，他没有更多的选择。像他和摩根先生在打猎的时候说的一样，他就像一颗子弹，已经冲出了枪膛，没有停下的力量，而一旦停下就是死亡的那一瞬间。摩根先生说他就是一个民间诗人，垄断资本家不需要浪费时间去忧郁。

    有时候觉得他和我一样，都是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至少我实现了梦想，而他呢？他的梦想是什么。我问他这个傻乎乎的问题，他没有告诉我他的梦想是什么，他说他已经实现了他的梦想。

    那么，我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不能用语言去回答他。

    因为，我之前的梦想已经实现，是过去完成时。我现在的梦想，就是和他在一起，将来，我要和他一起埋葬于一座墓中，我放弃我父亲的姓氏，然后拥有他的姓氏。我们还要有很多孩子，我不要他孤独。我们的孩子还能和彼得那条大蠢狗的子孙们一起玩。

    真希望他能读懂我的心。

    他在看我。他的目光像深海的漩涡，我只要凝望他就会陷入其中。因为我爱他。

    “卡洛琳，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在想……想你。”

    “傻瓜。”他笑着，在我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又马上分开，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父亲的墓碑。

    请您，祝福我们！

    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我和他挽手走远。逝者已去，生者更应该把目光投向未来。我无比享受这种宁静而美好的时光，哪怕他一句情话也没有，只要在他身边就好。我不知道别的女孩恋爱是什么样的，我真希望我一睁眼，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陪我走过了我的一生。

    这个世界充满了多少的诱惑啊，难道没有其他的人爱上我的杰维少爷吗？他会多看他们一眼吗？他爱我什么？

    “杰维少爷，我想问一个问题。”

    “好。不过，能不能不叫我少爷，好像我在欺凌一位可怜的小女佣。”

    “杰维……”我从善如流，“我想知道，你爱我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了想才回答我。

    “不知道？？”好吧，我控制了我的情绪，我不想因为一句话又开始我们的争执。

    “是啊，就是不知道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你留的字条、你配给我的衣服、你做的吃的、你煮的咖啡、你的信、你的……你的表情……”

    “那可能你更需要一位像我一样的好佣人。”

    他笑了一声，然后自己又摇头。

    “你不知道，我觉得我喜欢你，肯定要比你喜欢我更早。等有一天，你突然不在我的身边的时候，我发现，好像什么都不对。”

    我很高兴，但是我装做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我想听他说得更多。

    “有一天，我就很想见到你。我就去海沃德找你。我远远地看到了你，然后我就觉得心跳得特别地快，但是我又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我就远远地看了你一眼，我就离开了。”

    还有一段路才能到他停车的地方。他可能看出来，我穿高跟鞋有点难受，他把我抱了起来。我勾住他的脖子，看他有点脸红的样子。

    “然后，我回去后，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我开始去考虑那些同性的感情问题。”

    我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其实我对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个女孩的事情非常好奇。

    “我身边也有很多喜欢男孩子的人，我想，可能这也没什么。于是，我就没控制自己的感情。再然后，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我必须要给这个家族一个继承人。我想，找个女人生个孩子，然后给他们买个大房子，我和你可以带孩子一起生活。我可以教孩子文学、法律、管理，你能教他数学啊、科学什么的。”

    我有点嫉妒，还有点心酸。

    “我……那时候知道我爱上你了。我一方面怕我控制不住我的感情，一方面我又很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看看你。”

    “你这个笨笨的家伙。”我想他对我是男孩的挣扎痛苦丝毫不会比我自卑于身份财富而不敢爱他的痛苦少。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你的时候，有多么想抱抱你。”

    “亲爱的，你成功了！你现在就抱着我啊，会不会我很重。”

    “不会！”

    我已经看到他的车子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孩的？”

    “……那个……圣诞节后。”

    “……”我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我肯定是脸红了，那是我和他的初吻，他肯定还为此而忏悔和懊恼的。“是……吻我的时候发现的？”

    “没有，如果我的手像现在这么不规矩，我大约会发现的。”他的左手在和我身体接触的地方暗暗用力。

    “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好吧？”我用鼻子蹭他的脸。

    “好吧，是在摩根先生的专列上。”

    “啥？”

    他一幅就知道你会是这种表情的样子。

    他放下了我，拉开副驾驶侧的车门，让我上车。然后他绕到另一侧上车。

    他没有马上发动汽车。

    他把手里的帽子扔到后座上，也摘下了我的帽子。我的头发长了一点儿，所以没再戴假发。他把手指伸进我的发间，轻轻地揉按着，我的身体有了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和他接触后，我以为会脱敏，结果发作越来越频繁。我不知道我在等着什么，但似乎我知道我能等到的是什么事情的发生。当然，不是现在。

    “吻我。”他突然命令我。

    “好的，先生。”

    我学他的样子，像个猎手一样去进攻他的唇齿之间。

    待我满意地放过了他，他还是不那么满足。

    “能告诉我答案了吗？”

    “那年的圣诞节，我才把我们那该死的收养关系解除。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最初收养的时候，我也不是你的实际监护人，第一，我年龄不够。第二，我们的年龄差不够。第三，我未婚没有收养权。所以，你别把我想得多差劲儿。你应该是我哥哥收养的。”

    好吧，我其实从没想过这些问题，我没觉得我喜欢他或是他喜欢我影响到什么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比如，你告诉我，你喜欢我。”

    “……你离家出走了……你没给我解释的机会，你先走的！”他有点儿生气了。

    这往往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吵的开始。

    我真没有化解的好办法，无论我是委曲求全还是坚持到底，他都会生气，都会和我吵。

    我只好又扑过去，亲了他。

    “我原谅你了。”他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

    “……接着讲完……”我摆出一副求知的表情。

    “是。那时候你离家出走了，你离开纽约。刚好，我那天赶回农场时，知道你走了。我就去车站找你，结果看到了摩根先生，我就拜托他把你带上。”

    “等等！”我打断了他，好像有什么情节不合理，“你去了车站，为什么不叫我回去。”

    “……”他皱了皱眉头，极不情愿地说，“因为，我不好意思和你见面。”

    ……这叫什么理由？……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上他的专列？是我，是我让他叫你上车的。”

    “我记得我和摩根先生一直在玩牌。”

    “是！你们玩得可高兴了！”他有点生气，发动了汽车，“你们在那里高兴，都没发现我和摩根的大女儿过去你们那边，我就听到你和他说，其实你是个女孩。”

    “……”我真是没有语言来形容这件事了，他肯定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好几年。

    “我当时真想把你抓出来，打你一顿。”

    车子发动了，我没敢和他争执。

    “我忍住了打你的冲动，我一个人默默地去下一节车厢了，我一个人躲起来去默默地舔我的伤口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让我的生意伙伴耻笑，你居然一直骗了我这么久！”

    “对不起！”

    “晚了！我要报复你！”

    啥？报复？？我就知道，他是个坏人！

    为了引诱我上钩，他买了好多好多漂亮衣服，于是我不得不屈服于他！为了我失去经济来源，进一步依靠他，他不让我工作！

    他还从外面的水管爬上来，从我的窗子进到卧室里，居然敢偷看我洗澡！

    他还每天不停地往家里打电话，他没时间陪我，还不许我自己出去！

    太过分了！

    我知道他事情很多，有的时候他回来会很晚，偶尔还要把他的那批精英顾问、律师也带到家里，我知道他没有时间只陪我一个人，但是，这些都不能让时光倒流，不能让我们在过去发生的不愉快或是那些错过的时光重来。

    我在试着去接受一个更加让我讨厌的他，我在努力改变着我自己，曾经的那个热血沸腾的查尔斯，已经离我而去，一个温顺的卡洛琳就这样诞生了。我希望我的努力是值得的，我希望他快乐，我们恋爱的意义不是互相指责或是为了一件小到你后来都想不出的事情而争执。我希望我们能一直相爱，我希望，我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当然，我也不希望在结婚之前就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我希望，他能等待，我希望他能向我求婚。因为，我等得不耐烦了。我们不是一见钟情，我们认识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了，我不要再浪费多一秒的时间了。

    杰维，我爱你，请你快来娶我吧。我想，和你做那些丈夫和妻子才能做的事情，我知道你忍得很难受，那你快来向你的卡洛琳宝贝求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