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应酬累人

    摆脱了村中的一杆围观八卦党, 沈家兄弟姐妹总算是能太平了，顿时齐齐的出了一口长气，那劫后余生的样看的沈二叔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

    “怎么的，他们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开口就直接戳到了要点, 一针见血的很, 可见平日里这样的闲话沈二叔怕是也没少听, 而且听得很不舒心。

    “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入心, 有些人啊, 心未必真坏，可那嘴却不积德的很, 权当是耳旁风, 过了就算, 知道没？”

    知道，这能不知道？他们常年在乡下, 对城里那是又羡又妒，还没法子, 只能图个嘴巴痛快而已。他吃心了那才是为难自己。

    “知道知道，说话不走心嘛, 没本事的人都这样。”

    到底还是落在心里了，不然不至于说的这么刻薄。沈二叔看了说话的沈冬一眼, 心下为这个侄女的心气叹气, 这么点岁数就心下清明是好事儿，可这不吃亏的性子……将来怕是要吃苦头的。

    “大过年的，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了, 走, 你婶子今儿做了油渣白菜, 可香了，就等你们来开饭了。”

    这年月的人缺油水，炼大油后的油渣就成了无数平民百姓家补充身体所需的美味首选，即使是沈家兄妹这样偷摸着吃的还成的人家也一样，光是这么一听，几个人就开始咽口水，双胞胎不懂遮掩，更是夸张，都开始砸吧嘴了，看的沈二叔满脸都是笑。

    “走走走，加快脚步。”

    这还用你喊？双胞胎已经冲锋一样往院子去了，沈冬在后头紧紧地跟着，生怕两个小的摔了。沈二叔想帮沈夏拿背包，却不想还是让他躲了过去。

    “二叔，就几步路了，不用这么麻烦。”

    是不用这么麻烦，才进院子呢，沈二叔家三个小子就冲过来了，七手八脚的将背包给夺了过去，拎到了堂屋里。

    “哥，有带糖不？上回爹带回来的糖可真好吃。”

    “哥，明儿我们去逮麻雀吧，我网都准备好了。”

    “抓什么麻雀啊，哥，今年后山又有小动物了，昨儿三爷爷家的秋哥还逮了个野鸡呢，你也带着咱们去山里吧，我一个人可不敢带着老二去，爹要打人的。”

    沈家兄弟姐妹每年都要回乡一二次，和这边三个兄弟向来亲近，所以除了最小才五岁的沈河嗷嗷嗷的，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的瞎喊，两个大些的已经开始给沈夏安排上事儿了，沈夏一时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的话才好。

    见着他们热闹亲近，从厨房出来的婶子脸上的笑那是止都止不住，瞧着沈夏和沈单的眼神都温和的很。

    老沈家虽说在村子里人丁还算兴旺，是个大姓，可他们这一支却有些单薄，上头公爹那儿因为战乱，只剩下了单苗独根一个，到了自家男人这一辈呢，活下来的也就兄弟两个，偏偏一个还……如今说起来这屋子里的7个孩子，是这一支仅有的苗苗了。他们兄弟间能亲香些，将来有个什么事儿，也算是有搭把手的人，不用担心没个臂助。

    “你们大哥才到家，也不知道让人歇歇，就这个那个的，你们这是皮痒痒了吧，还不赶紧的去倒热水过来，让大夏他们暖暖肚子？”

    不过再高兴儿子们臂膀多，二婶终究是个乡下女子，见识也好，观念也罢，走不出这乡间的道道，行的永远是这个年代的通行的乡下规矩。看这不是，区别对待来了。

    “二冬啊，来，帮二婶看个火，四双，你也来，大冬天的走那么多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凉气，到灶台后头暖暖。”

    好吧，虽然是喊她们干活，好歹话说的挺中听，心意也不差，所以沈冬十分的听话，拉了四双就跟着二婶往厨房走。倒是沈二叔有些不好意思，侧头嘟囔了一句：

    “人才来你就喊着干活，真够不客气的。”

    “那怎么办？咱们家就我一个女同志，难得来两个帮手，还不兴我先统一一下战线？”

    说话间，二婶拉着人就走进了厨房，那动作利索的沈冬看着都想笑。认命的抱着沈双坐到了灶台后头开始烧火。

    “二婶，还有多少没做呀。”

    “都差不多了，就等着最后一个汤了。二冬啊，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做不顺手的？我和你说，别怕麻烦有什么感觉不会的，就问隔壁的婶子，再不行还能让你二叔带回家里来，比如做衣服啊……”

    虽然说二婶也有村子里其他妇人的毛病，即使生了三个儿子，看着闺女也挺稀罕，却依然有些重男轻女，家里琐事儿从不让男人搭手，抓着侄女却不客气。可这并不能说二婶就心肠不好，会往死里压榨女娃。

    乡下看重男丁，那是因为地里的活儿多是重体力，没有男丁，那家里吃饭就难，日子就不好过。就是和其他村民有了摩擦，家里男丁少也容易吃亏。可对女娃，二婶也秉承着能教就教，能帮就帮的原则对待她们，所以即使有些话听着未必顺耳，可沈冬却依旧一脸笑容的点头，没犟嘴彰显什么能耐。

    “我知道的，隔壁几个婶子人挺好，有时候不用我说，她们看见了就会帮忙。”

    “你家那院子里几户人家是还成。这次回去的时候带点乡下东西过去，一家一户的给上一点，礼多人不怪嘛，知道走人情，人家下次就会更上心些。你们几个孩子当家，邻居处的好才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唉，我知道了。”

    厨房里二婶领着两个女娃不急不缓的炖着汤，外头知道他们家来了人的沈家其他房的长辈同辈们一个个的已经开始上门了。

    “沈老二，你家大侄子来了啊！”

    “呦，大小伙子又长高了不少嘛，可见城里的伙食就是不错。”

    “大夏呀，工作咋样？可还顺当？”

    连着带来的背篓都还没清理出来呢，就来了这么一波，这让沈夏怎么应酬？他这会让真的，特别想天早点黑，让他好早点躺下喘口气，走了几个小时的路，真的很累人的。

    “还行，工作吗，努力干就是了。”

    可惜，这些不是刚才那些村人，都是亲戚长辈的，还是来关心他这失父孩子的长辈，真不好一上来就给人脸色看。

    等着好容易送走了人，饭菜也端上了桌，沈夏差点连着吃饭的力气都快没了。看着二叔家的几个争抢着吃饭的样子，才想起来自己那背篓，匆忙的将东西取了出来，递给了沈二叔。

    “二叔给，这是我单位年下发的。”

    一袋子十斤的细粮，一块三尺的劳动布，再有些个火柴啊，肥皂什么的，哦，还有一袋子约莫两斤的硬糖块，这东西看着不多，可在这年头却绝对很有些分量。

    沈二叔看着都有些不敢接手了，皱着眉头问沈夏：

    “上回二冬不是给了不少了？怎么这还有？你这东西……大夏呀，咱们日子就是再难过，那不该伸手的地方也不能碰知道不？你这……”

    “二叔，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这是我年底加班，出外差另外得的加班奖励。”

    哦哦，不是不清白的就行，不过加班？外差？沈二叔的神经又绷紧了。

    “你才几岁？怎么就让你出外差了？”

    家里已经出了一个出车去外头出事儿的人了，一条人命啊，如今沈二叔那是一听出外差几个字，心里就犯嘀咕，总觉得外头下的全是刀子，不安全到了极点。

    “我去修车呀，这活儿一般也就年底有，别的时候，抢的人多了，轮不到我的。”

    “能不去就不去，如今外头虽然比解放前好的多，可到底不安全。”

    “我知道的二叔。”

    虽然沈二叔的生活态度消极了些，可到底是为了他好，沈夏不管以后是不是照做，最起码这会儿是笑眯眯的就点头应了，换来沈二叔满意的笑容。

    将该给的东西给了，饭也吃了，沈夏兄弟姐妹四个终于能舒服的躺下了，早在他们来之前，二婶就将他爹早年的屋子给收拾了出来，给沈冬领着双胞胎住，至于沈夏，则住到沈山兄弟的屋子里，和沈山沈海一起，最小的沈河则被抱到了父母的屋子。

    暖呼呼最起码烧了半天的炕上那么一趟，虽然被褥不算厚实，可太阳晒过的干燥味道却很让人暖心，沈冬不过是翻了几个身就沉沉的睡去了，连着每日奖励都忘了拿，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自己漏了什么。

    好在这奖励是可以累积攒起来一起抽的，倒是也不妨碍什么，沈冬在被窝里想了想就决定索性在乡下这段时间就彻底不去看它了，等着回了城里自己家再说。

    乡下的早晨比在城里还热闹，院子里虽然没什么大动静，可外头却什么声音都有，大人叫骂孩子的声音，鸡鸭狗等牲口的吵闹等等，沈冬在被窝里只多挨了一会儿的功夫，双胞胎就已经揉着眼睛被吵醒过来了。

    “二姐，好吵。”

    沈双软蠕蠕的往沈冬身上一趴，闭着眼就开始撒娇，那可爱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稀罕。忍不住伸手，给她来个摸头杀，沈冬转脸就又成了无情冷酷的姐姐。

    “醒了就起来吧，听听，沈河都起来了，你们如今可是哥哥姐姐了，让弟弟笑话赖床丢不丢脸？”

    “哥哥？姐姐？”

    本来还偷摸着在床上装死的沈单一听这个，两个眼睛蹭的一下就睁的老大，整个人都精神了。飞快的起来穿衣服，不等鞋子穿齐整就开始往外跑。

    “弟弟。”

    “三单哥哥。”

    妈呀，这肉麻的，两个娃娃这是唱什么大戏呢。

    给沈双套上外套，领着她走出房门的沈冬听着外头两个男娃脆生的称呼，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探头往里看，哎呦，这两个矫情的，竟是还手拉手了，什么时候处下这交情的？记忆里以前他们不这样啊。

    “二婶子，你家这下可热闹了，这么多娃子凑一起，哎呦，五个男丁唉。”

    这是谁？怎么从墙头上探头进来了？大清早的你想干啥？

    干啥？人家端着饭碗就上门说闲话来了呗，看看这架势，哪怕是人没认明白呢也能猜到，必定是隔壁邻居这样离着近的。

    只是……昨儿来了那么些人，怎么的，还没应酬完？大清早牙没刷呢，又要开始新一天的人情往来了？这频率是不是有点吓人？

    吓人？这才是乡下生活的写照，这猫冬没事儿干的时节，不走家串户的闲话，那日子可怎么过？所以啊，连着吃早饭，那都是在一堆人的眼皮子底下过得。慢慢的习惯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上坟、谈话

    乡下的新年很热闹, 虽然这时候物资贫瘠，可那种从心里泛起的喜悦和人来人往相互恭喜的气氛却真的很醉人，沈冬住在这里每天都要扬着笑脸应对村中的亲朋长辈十分的疲惫，可莫名的这样的疲惫却不让人抗拒, 反而让她每每起床都有一股子振奋。或许这是因为往日家里冷清的缘故？这里满眼看去, 都是沾亲带故的亲友, 所以特别有安全感？

    沈冬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什么，不过人生在世, 不用什么都搞清楚, 只要心里觉得舒坦就成，难得糊涂嘛。

    自觉很心宽的沈冬日日帮着二婶干活, 听往来女性长辈的夸赞教导；双胞胎也和村中认识不认识的同龄人玩闹到了一起；就是沈夏也有认识的族中兄弟相伴, 在二叔家的每一日好像都过的特别充实, 而这样的欢快到了年底上坟的那一刻，却猛地一下全消失了。

    不过是半年的时间, 沈父的坟头上已经有了杂草，墓碑看着也没了鲜亮, 让人看着就心生悲凉。人生，到头来就是那么一培土, 然后任由时光侵染，在世间消失。

    跟在沈夏后头一路走来的沈冬, 不知道是原身遗留的记忆作祟, 还是环境氛围感染，她竟是也跟着心下难受起来，看着边上的兄弟姐妹, 心都揪着疼。父母全无, 人自此没了来处, 这种带着茫然和无措的悲痛，成人都未必能承受的住，更不用说这几个孩子了。

    “来吧，给你们爹磕个头。放心，我刚才看了，这会儿周围没人。”

    沈二叔这会儿心下沉的很，按照老规矩，怎么也该做个法事，烧点纸钱什么的，可如今……外头对这些事儿抓的愈发的紧了，为了侄子的工作，只能委屈了大哥。好在孩子们人都在，想来对大哥来说，能看到孩子们好好的，比什么虚的都重要。

    沈夏侧头看了一眼已经红了眼眶的弟妹，强忍着悲伤，咬着牙拉了他们跪下迅速的磕头。一下下的，快速又用力，等着人起来，额头已经红了一片。

    沈二叔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从怀里拿出个小酒盅来，在用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倒了一杯酒，蹲下身往坟前洒了洒。

    “大哥，你看见了，孩子们好好的呢，大夏是个本事孩子，已经是正式工了，二冬也不赖，家里家外的活儿都能拿的起手，如今当家当的挺像样，老三和老四也挺乖，你在下头就放心吧。”

    说完这些，沈二叔站起身，侧过身来，对着沈夏又继续说到：

    “大夏啊，今儿呢，当着你爹的面，有些话二叔要和你说说。”

    嗯？这么慎重说什么？还要死人见证？到底不是原身，沈冬第一个从悲伤中回神，眼睛下意识的就往沈二叔那边看。见着他满脸严肃，心下就是一紧。难不成有什么大麻烦？不能吧！

    确实不是什么大麻烦，可对沈二叔来说，却觉得由他开口，很难！终究是在委屈孩子。

    “过了年你就16了，按照规矩来说，到了这岁数，你没了爹，我这当二叔的就该开始为你上心亲事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既然有了工作，就是立了业，成家自然不能落下。”

    嘛？成家？亲事？这事儿说的，别说是见惯了三四十都单身的沈冬感觉突如其来，就是沈夏也有种电闪雷鸣的不可思议。

    “二叔，这，我爸才走，怎么的也要三年吧，守孝三年可是老规矩。”

    “老规矩？如今还有什么老规矩，倒是我这当二叔的不给你张罗，那才容易被人戳脊梁骨呢。”

    说起这个沈二叔自嘲的笑了笑，不是他多事儿，而是沈夏成了正式工的事儿如今村子里都知道了。沈夏初中毕业，国家单位正式工，城里还有房子，这样的条件别说是在他们村子里了，就是周围几个村子一并汇总起来，那也能算是条件好的，再加上沈夏长得不赖，性子也得了村中长辈的肯定，更是让不少人起了心思，想趁着沈夏年岁不大，人好说话，早点给自家孩子定下，好让自家多个城里女婿，将来其他孩子得个臂助。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为了以防万一呢，沈二叔也要将他琢磨了许久的事儿说说了，不和侄子打成一致，万一自家侄子傻不拉几的让几个油滑的给下了套，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