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这一次是考完了，不过你这学习的劲头可不能松，好好努力，争取下一次再往上升升。”

    “有了一个正式工你家这日子啊总算是不用愁了，大夏，好样的。来，这是给你的贺礼。拿着吧。”

    有了这两个娘子军打头，其他院子里的长辈也没空着手，纷纷也上前往桌上放东西，零零碎碎的，一会儿的功夫，那桌子上就已经半满了。看着放到方桌上的东西，沈冬眼圈一下就红了，看看这都是什么？红枣，鸡蛋，鞋子，手套，甚至还有个搪瓷缸。

    这里哪一样在这个时候都是稀罕货，甚至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可他们拿出来多容易？回家一趟就有了，这说明啥？说明邻居们那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这个消息了。以往不说，那是生怕给沈夏压力，如今真的有了好消息，这才……

    “叔叔婶婶们这是做什么，赶紧拿回去，你们这样我怎么受得住。”

    沈冬能想到的，沈夏自是也想到了，忙不迭的就想推却。可这些长辈们哪一个会让他推回来？不单是强硬的将沈夏的手压了下去，还故作不满的教训了起来。

    “怎么的，你这是不认咱们是长辈了？想给恭贺一下都不给脸了？”

    哎呦，这怎么能这么说？这，这不是不讲理嘛。

    对，长辈真心想给你东西，那就不会给你讲理的空档，李保田手里的肉骨头往桌上一摆，板着脸说到：

    “我这是先下个定，一门心思等着你拿了第一个月的正式工工资好请咱们大家伙儿吃顿好的呢，怎么的，你不愿意？”

    “叔，你就是不拿来，我也愿意请，自打我爸没了，我家能日子过得这么顺当，都是大家伙儿帮衬的，我怎么能没良心。”

    “既然这样，那就别推了，推来推去的好看啊！”

    行吧，既然说以后拿了工资请客了，那也就别矫情了，最多到时候多准备的好饭菜就是。

    沈夏自打考试通过，成了正式工之后，心态就有些不一样了，背脊挺直了，说话也有底气了，人更是有了正紧大人的模样。

    “那咱们就说定了，等着下个月我领了工资，咱们就在院子里摆个席面，大家伙儿一起高兴高兴，正好也快过年了，算是提前吃个大团圆的饭？”

    这话说的好啊，什么人才一起吃团圆饭？家人！这是说他将院子里所有的长辈都当成了自己人，当成了亲人呀。

    看看，所有人都高兴了吧，那笑容满意的都快溢出来了。只是可惜的是，这饭到底能不能吃上却不一定。因为这里沈夏才升了级，当了正式工，那边年前最大的活儿就过来了。全车队车辆年前检修。

    “怎么突然就说要检修了呢？还时间定的这么紧，知道车况不好，怎么不早点安排？分开来做的话，哪用这样赶。”

    沈夏又一次加班加到八点才回家，沈冬将温在炉子上的饭端出来放到沈夏面前，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心下对运输队对少有了些怨念，总觉得他们这是剥削劳动力，欺压童工。

    “听师傅说每年都是这样的。”

    沈夏咽下嘴里的那一大口饭，感觉有些噎着了，忙又灌下去好几口水，感觉顺了些，肚子也不那么饿的难受了，这才放慢了速度，边吃边和沈冬解释了起来。

    “年前要有好些东西转运到各个供销社去，偏偏咱们的车你也知道都是老古董了，不动一次检查一次，要真出事儿了，那可就麻烦了，大过年的，都不想晦气不是。”

    应对年前供应的？哦，是了，记忆里以前沈父在的时候好像每到年前也是特别忙，要这么说倒是惯例了？既然是惯例，那谁也别抱怨了，端谁的碗，听谁的话吧。

    “要这么的，那大哥你可得检查的仔细些。”

    “知道知道，你没见着我这些日子夜里书都不看了嘛，就怕没休息好，白天上班的时候走神错漏了什么。”

    说到这个，沈夏嘴里的饭就有些咽不下去了，他可没忘亲爹是怎么走的，有时候他都会想，若是当初汽车维修的人能多上点心，早早的将车子的问题给解决了，那他爸是不是就能躲过了那个死节？

    因为这个，他每每拿起扳手都告诉自己，这活儿不能大意，手里的扳手那是拽着人命的。

    “明儿早上我给你煮上几个白煮蛋吧，你带着去上班，到了半下午也能填填肚子。”

    “不用，今儿车队里的领导说了，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年前，食堂晚上会留个人，专门为加班的准备馒头和咸菜汤，到时候我去食堂买就成。”

    “还要自己买？”

    “那肯定的呀，车队只提供午饭这是统一规定。”

    这政策很不灵活嘛，到底是为国家加班，给提供一顿晚饭怎么了？还工人阶级老大哥呢，真是抠门。

    沈冬许是想的有些散，脑子里这么想着，嘴上嘀嘀咕咕的就给说了出来，听得沈夏失笑了，夹了筷子咸菜往嘴里一塞，没好气的说到：

    “车队的粮食上头拨下来也是有数的，供应了咱们，那其他人怕是就要少吃了。我听师傅说，就是这方便那也是车队上的领导用了人情，和优先给粮站运粮的许诺，从粮站换来的计划外份额，别家就是有钱都没处买去。还不收钱？你想的倒是美。”

    买粮食都没处买？唉，袁大大啊，没了你，咱们连着吃饭都这么艰难，真是老委屈了。

    “那我给你送饭。”

    “别啊，公家对公家买粮食，比咱们自己买便宜你不知道啊！这细算下来，我在单位吃十天的份，比咱们自家买了吃，能省下一斤的买粮钱呢。”

    一斤？一毛三？十天？老天爷，什么时候沈夏这家伙这么会算了？

    沈冬瞪大眼看过去，满脸疑问。沈夏那表情特别有趣，有些嘚瑟又有些促狭，挤眉弄眼的。

    “这是我师傅的经验之谈，跟着学准没错。”

    呵呵，这可真是够经验的，都精确到分了，你让沈冬还能怎么说？除了呵呵，她想不出还能怎么样了。

    第25章 救援、腰、胆

    沈夏在意的真的是那一毛三？虽然什么都没说, 可沈冬心里知道，这是沈夏为了她好才这么说的。送饭？这话说的容易，真做起来，不说送过去凉了要热是不是麻烦, 光是在这样的大冷天, 还是快天黑的时候出门, 对一个半大的女娃来说，就很不友好了。

    大哥心疼她, 沈冬自是领情的, 既然不是吃不上饭，那她便没矫情, 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沈夏的理由。

    “也是, 省下的就是赚下的, 咱们家底薄，是该多算计些。”

    给边上听了半响的双胞胎一人手里塞个红薯, 治治他们的嘴馋，沈冬开始说起旁的。

    “运输队可有说什么时候放假？离着过年可没几天了, 今年是爸没了的第一年，便是再忙, 咱们总也要回去给上个坟吧。”

    说到这个事儿，就是双胞胎一时也垂下了头, 有些黯然起来。沈夏更是吃饭的嘴都顿住了, 半响才道：

    “我会问的，不过怕是早不了，往年爸在的时候不也要到二十七八才能休息嘛。”

    “那就暂时按照这个时间来算好了, 我这些日子看看, 能不能再凑点东西出来, 虽说上回已经让二叔带了不少东西回去，可咱们去总不能空着手，到底要住上几日的。”

    他们再是孩子，那边再是亲近，那也是两家，哪怕是为了不让二叔被村子里的人说嘴呢，也要将体面给撑起来。

    “行吧，这事儿你做主，咱们家的的票不都在你手里嘛。”

    在这些事儿上，沈夏那是真粗心，毕竟从沈冬十岁起，这家里零零碎碎的事儿就全都是她再管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对于沈夏这么放心放手的行为，沈冬真是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唏嘘。虽说方便了她往家里塞东西，可将来等着娶了媳妇……算了，这会儿想这么远也多余。

    沈夏真的很粗心吗？其实未必，他多少有些感觉的，只是他自己给沈冬寻了理由，比如小姑娘其实也在捡废品，只是为了脸面，没往外说；或者想着许是另外还寻了点药材，怕招摇，怕双胞胎说漏嘴，所以一直没往外说等等。

    可不管他想的是哪一种，心里对沈冬在往家里补贴这一点他是心里有数的。毕竟他再粗心，对于家里粮食的品种和数量多少总是有数的是吧。只是顾忌沈冬，不想揭穿罢了。

    自觉当哥哥当的十分贴心的沈夏其实对这个能干的妹妹很满意，也很放心，因为这种满意和放心，所以在运输队的工作上就投入的很彻底。哪哪儿有事儿都没少了他的参与，这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态度，让运输队放松了要求将他招进来还给了个好岗位的领导们频频点头。并给予了他更多的机会。

    “去救援？”

    沈夏抬着手臂擦汗，完全忘了手里还拿着扳手，那动作做得，和螃蟹似的，看的姜大力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是一拍。

    “放下工具再抬手，怎么总是说不听，你这是危险动作知道不？”

    “知道知道，师傅赶紧说，怎么想着让我参与救援了？”

    “怎么的，让你去你还不愿意？这可是外差，一日能有一块五补贴的好差事，多少人想去都没机会呢。”

    这傻小子，有好机会居然还问为什么？问这么多干嘛，和钱有仇啊。

    “我知道是好差事，就是因为好，我才问怎么让我去，咱们队里又不是没人了。”

    他又不傻，也不是不知道好歹，就是……感觉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你是修车工，因为你师傅我有脸面，因为你小子招人喜欢，这理由可以不？”

    哎呦，要这么说的话那他可就嘚瑟了啊！他确实长得挺好，挺得人喜欢的，哈哈。

    “那个，师傅你这实话说的太直了，虽然我确实挺那个啊，人缘挺好，可到底咱们是亲师徒，这么夸让人听见会笑话的。”

    嘿，他就随口调侃一下，这臭小子还当真了不成？

    姜大力看着沈夏表情都懵逼了，上下打量怎么都想不通，平日挺虚心好学，看着挺老实本分的娃，怎么养出了个自恋的性子。

    “赶紧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该走了，对了，让人去和家里说一声，免得你晚上不回来，几个小的担心。”

    修车工出外差，从来就没一天回来的。要是抛锚在外的车辆情况不好，风餐露宿好几天都是常事儿，十天半个月的都有过。这事儿得先和家里说清楚，到底那家里全是孩子，比不得那些有大人的扛得住。

    姜大力不说，沈夏一时还没想到这个，这会儿让他这么一提醒，沈夏刚才还笑嘻嘻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一脸担忧。

    “差点忘了，这次要出去几天？”

    “这谁知道？”

    “那，那，行吧，我和二冬说一声。”

    家里有二冬在，应该没事儿吧！

    沈夏心下对这个妹妹再信任，想到她的年纪，到底还是担心了，托人稍信的时候还特意多说了好几句。

    “沈夏说了，让你别担心，说是去的人有四五个呢，还是坐着车去的，运输队什么都有。让你只要好好顾着家里就成。”

    这是什么都有的事儿？第一次出外差，还是这寒冬腊月的时候，沈冬那是一听到消息，整个心都揪起来了。可偏偏这会儿就是想回家赶紧帮着准备点什么都完了，这人来送信的档口，那边已经出发了。所以沈冬只能勉强扬起一抹客套的笑容，对着送信的人谢了又谢，然后一脸犯愁的回了家里。

    “二冬，二冬，怎么了？来人说什么了？”

    隔壁王春花依然是第一时间跑了过来，急切的询问起来，

    “啊，没事儿，就是有个车抛锚了，大哥要跟着出个外活儿，大概今儿回不来，所以送信来。”

    沈冬这会儿心里正乱，脑子都快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其实不想和人闲话，偏偏人都上门了，她能怎么的？

    “哎呀，这会儿都快下班了，到地方怕不是天都要黑了吧！怎么这个时候出外活儿啊，这事儿闹得，年前就这个不好，容易出岔子。”

    知道，知道，这还用你说？我都愁呢，也不知道这么出去，会不会冷着，抛锚？怕不是在什么荒郊野地吧！有没有野兽？真是越想心里越乱。那可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好在这样的事儿一般都不会一个人去，只要人多，那安全就没问题，你也不用发愁。以前你爸出车，三五天不回来不也常有？在运输队上班，这样的事儿免不了的。”

    都说这年头运输队的工作让人羡慕，可这羡慕的……好工作从来都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干的，工作也从来都不轻松。不过凡事儿只要往好处想，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二冬啊，你家大夏可以啊，这是领导记住他了，不然也不会给这样的机会，一般二般的，哪个刚当上正式工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机会？别的不说，光是这出差的补贴，就能让不少人眼红了。”

    且不管王春花这一连串的话有多少是因为本□□八卦的缘故，有个人在这个时候和沈冬说说话，开解开解真的挺让不错，看看，沈冬笑了吧。虽然带着几分无奈。

    “婶子，这是钱的事儿？我这担心我大哥呢，他长这么大，出门最远也就是回乡下，一下子去不熟悉的地方，也不知道行不行。”

    “都是能算成年的人了，有什么不行的，再说了，男娃，就该这么摔打摔打，多走出去，那以后才会有出息，再说了，这不是那么多人一起嘛，就是有个劫道的，看到那么多人也不敢来。”

    本来沈冬已经让王春花说的心里放下了，可一句劫道的，心又给提起来了。

    “劫道？这还有劫道的？”

    “怎么没有，我和你说，早几年那个谁谁谁就遇上过，那回……”

    “那回什么那回，那是什么时候，这会儿是什么时候，刚解放时候的事儿你都拿出来说，怎么不说解放前呢？怎么不说抗战的时候呢？你啊，越来越会瞎掰扯了。”

    王春花正兴奋的想给沈冬来个说古呢，嘴巴才张开说了半句，就听到声儿过来的李婶子给堵住了，顺带还得了两个大大的瞪眼。生生的将王春花给吓的，缩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