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个和阿大相似的人,比阿大机灵多了。”董章庭道。

    阿大已经被青羽卫抓了大半个月了,什么刑罚都试了一遍,这个彪形壮汉基本没有交代出什么有价值的口供。

    一开始负责审讯的青羽卫以为他是性格坚毅,不惧刑罚;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人脑子可能是脑子不太好使,他的脑袋里真的只有惠明郡主给他下的命令,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负责审讯的青羽卫只能将情况赶紧报上明禾和董章庭这里,董章庭曾经去看过一眼后就把他独自关在一个牢笼里,不再理会。

    然而,这个新出现的人,虽然长得和阿大像,但是行事显然比阿大机敏许多。

    董章庭继续说道:“传消息出去,即将把阿大转运至刑部大牢,等待秋后问斩。”

    明禾道:“你想引那个人出来?”

    董章庭点头,他需要更多的证据协助他确定某个猜测。

    如果猜测是真,那就可以判断出惠明郡主为了报仇,家国大义都可以抛于脑后了。

    那以后对惠明郡主的态度和手段,就要变上一变了。

    明禾见他确定好接下来的计划,也不再耽误时间,当即打算离开。

    在他离开前,董章庭交代了另一件事:“盯一下董南雅身边有没有出现可以影响她想法的人。”

    明禾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董章庭,没有问他理由,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就从书房内飞掠而出。

    董章庭随意的在院内转了一圈,不出意外的发现月琴几人和平安之前一般,都睡在了地上。

    董章庭将她们叫醒吩咐道:“若是太过劳累就回房休息,莫要强撑。”

    面对董章庭对自己等人难得的温和,月棋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唯有月琴看了一眼董章庭,就安静的低下头,带着其他三人退下了。

    董章庭心中一笑,这世间敏锐的人果然不少。

    第二天,董章庭便辞别了西平伯回了东山书院。

    离开前,他回身看向身后的西平伯府,心中隐隐有个念头。

    等他下次回到西平伯府,不知是否还是如今光景。

    一零六

    董章庭回到东山书院时,行至一处池塘时,有人叫住了他。

    董章庭看过去,面上挂上笑容:“田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田农和田牧招呼道:“董兄,我们听说这座池塘里淤泥较多,我们兄弟俩和夫子请示过来帮忙清理池塘,用以换取池塘里累积的淤泥。”

    董章庭有种奇道:“你们换淤泥有何用?”

    “此处池塘因为长年疏于清理,各种落叶藤蔓都堆积到池塘底下形成淤泥。因此,肥力也远胜我们院中的池塘。最近正是春天耕种之季,所以我们就琢磨着把这里的淤泥运到我们院中使用。”田农解释道。

    董章庭前世虽然也算经历丰富,但是术业有专攻,他在农业方面的知识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虽然他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对田家兄弟这种在农学方面愿意深入专研,并且付出十足努力的行为表示赞叹。

    田家兄弟嘿嘿笑道:“我们从小做惯了这些,并不觉得辛苦。董兄这般的,才是真有本事。”

    “也不懂夫子们怎么想的,竟然连泥腿子都召来我们书院,也不嫌玷污了我们书院的风雅名声。”

    “泥腿子还想着抱大腿呢,也不看看人家瞧不瞧的上你们。人家可是东宫的座上宾,哪里会和一帮泥腿子为舞。”

    田家兄弟听闻来人的声音,相当熟练的回击道:“三天两头就只会说这些狗屁话,若是没词了就去找夫子多学习补充再来。你不觉得腻歪,我们听着都要起茧子了。”

    他们兄弟入读东山书院以来,就遇上过不少这样的嘲讽。

    初时,还会有些许不自信,觉得是自己不对。

    随后,书院中齐师偶然听闻他们的苦恼,一边吃着他们种出来的莲子,一边说道:“你们本来就是靠农学的本事进来,进来的方式堂堂正正,又何需自惭形愧。至于那些觉得你们进来,影响他们环境之人,让他们自己换地方。何需为了他人的心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田家兄弟瞬间醍醐灌顶,将那些人的话置若罔闻,一心一意专研农学。

    有些人说些见没有反馈,自觉没有意思就自行离开了。毕竟,他们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但是总有一些人,见田家兄弟非但没有因为羞愧自行退学,也没有被他们高雅的言行震慑,向他们低头当他们的跟班!

    心中对田家兄弟的厌恶,更加重了几分。

    董章庭今天见到的就是其中几个最常来挑衅田家兄弟的人。

    放在往常,这几人一定会揪着田家兄弟不放。

    然而今天,他们的劲头却对准了董章庭。

    “呦,这不是我们英勇救驾的董英雄嘛,听闻被带回东宫救治了半个月,才捡了条命回来,运气可真是不错啊。”

    “我们读书人啊,还是要好好读书,培养自己的本事,莫要以为以后进了官场,还能靠这些歪门邪道晋职。”

    “嗤,那可说不准,说不定有些人运气好,每次升职都有机会救了上级呢?”

    “哈哈哈,若是如此,董兄飞黄腾达之日,可不要忘了我们今日的祝福。”

    田家兄弟没想到这几人,今日竟然将矛头对准了路过的董章庭。

    明明董兄只是路过,却无辜被这般羞辱!一定是因为这些人没办法拿他们兄弟怎么样,就想拿董兄出气!

    简直可恶至极!

    田家兄弟对视一眼,心中同时生出一股慷慨之气。

    他们一定要保护董兄!

    此时,田家兄弟被义气充斥的脑子里,已经完全遗忘了董章庭曾经三言两语就把宋青秋逼的面红耳赤的事情了。

    他们连宋青秋都说不过,眼前几个和他们斗的半斤八两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董章庭的对手。

    但是田家兄弟如今义气上头,完全没想起这些。

    田农从池塘里爬了起来,挡在董章庭面前:“你们在这里叽叽歪歪,是看不起董兄因为救驾被太子看重吗?”

    田牧不愧是田农亲兄弟,他顺畅的配合道:“是因为救人的不是你们,被太子看重的也不是你们!若是有机会让你们救驾,我看你们跑的比谁都快!”

    对面几人原本见董章庭没有开口,正是心中得意,想要继续羞辱之时,却见田家兄弟如同护崽的母鸡一般,毫不犹豫的挡在董章庭面前,用远比之前更锋利的言语反击他们。

    最重要的是,他们说的还正好猜中了他们真正的心理!

    一时之间,这几人如同被点燃的炮仗一般,恼羞成怒和田家兄弟吵了起来。

    董章庭看着牢牢护在他身前,还能同时和三四个人斗嘴斗的半点不落下风的田家兄弟,眼睛都要睁大了几分。

    这真的是一个多月前,笨嘴拙舌的田家兄弟吗?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没等董章庭想明白田家兄弟变化的原因,他突然注意到场中情况有些不对。

    和田家兄弟吵架的三四个人,正在不着痕迹的将他们逼到池塘的方向。

    虽然不懂这几个人想干什么,但是董章庭都不打算顺着他们的心思来了。

    他仿佛不经意的朝侧边走了几步,从池塘的方向离开,发现原本仿佛认真和田家兄弟争执的几人面色微变,随即脚下方向一变,换向了董章庭的位置。

    这几个人果然是朝自己来的。

    董章庭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恰好插在争吵的双方中短暂停顿的空隙,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我听几位学兄的意思,在你们看来救驾是小人行径,不值一提?”

    为首之人下意识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辈读书人当靠自身本事得到敬重,而非这种阿谀奉承之举!”

    董章庭从田家兄弟身后走出,脚步平稳的走近这几人,语气平静:“那我是否可以认为诸位学兄,将来有一日遇到主君遇到危险之时,也会如同今日所说一般坐视主君遇到危险而不尽己所能保护主君。毕竟,在你们看来,保护主君,可是小人行径,阿谀奉承之举,不屑为之。”

    董章庭的语气并不激烈,但是落在对面几人身上,却字字含毒。

    若是他们真的认下了董章庭的话,他们就真成了主君遇到危险,非但没有努力施救,反而作壁上观的人了!

    这样的名声传出来,哪里还会有人将他们视作心腹!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虽然他们提前了解过一些董章庭言辞锋利的名声,但是听说过和真正见识过,从来就不是一个概念。

    在他们心中甚至隐隐有个念头,他们可是在东山书院呆了一两年了,怎么可能连一个毛头小子都说不过?

    不可能,绝不可能!

    然而,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虽然这几位一时想不出什么有利的反击,只能无力的说些一些:“你胡说,我们没有这个意思。”之类的话,

    但是董章庭没有放过他们,而是乘着他们心神失守,继续言语相逼,让他们一步一步退到池塘边,自己原本站得位置。

    就在董章庭打算逼着他们掉入池塘之时,身后突然传来道声音:“董兄,你们怎么都聚集在这里?”

    眼见那几人被声音惊醒,即将回过神来,董章庭脚步一趔趄,朝前一倒,站在董章庭身侧后方的田家兄弟都来不及扶住他,让他朝池塘方向倒了下去。

    还好董章庭站的位置离池塘还有些许距离,双手在池塘边撑住,才没有落入池塘。

    只是原本站在董章庭身前,离池塘最近的几人被他突然一摔,撞进了池塘。

    几人落入池塘后,其中一人痛呼出声:“啊,好疼!”

    董章庭连忙站起身,一脸愧疚的站在池塘边协助将几个落入池塘的人拉了起来,抱歉道:“对不起各位学兄,都是我因为一时受惊摔了,才让你们落水了。”

    之前痛呼出声的人捂着左手,还在哀嚎。

    董章庭担心道:“各位学兄,不如早点送他去治理伤口,免得落下病根。”

    几人见他一副愧疚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刚才言语凌厉的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可算不用纠缠在之前的话题了。

    几人也没有了胆子仗着这个姓董的如今态度好,就借机蹬鼻子上脸,生怕让对方在想起之前的话题。

    只留下一句:“你等着!”一群人就跑了。

    等人离开后,董章庭视线从池塘一扫而过,没有人发现他曾经在某个位置略微停留了一下。

    董章庭面上重新挂上笑容:“柯兄,你之前突然叫我,实在让我反应不及。”

    柯徽止笑道:“董兄刚才的举动,才吓到我了。往日,可不见你像今日这般容易受惊。”

    董章庭下意识捂住胸口,随即又放下道:“也不知道为何,最近总觉得心跳容易起伏,旁人突然唤我,这里偶尔就会变得急促。”

    田家兄弟一听,担心道:“是不是医士没有治好你,留了病根!这可不能忽视啊!”

    董章庭摇头安抚道:“没什么大碍,缓一缓就好了,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田家兄弟还是一脸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