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丰收和茅升面容都有些惊讶,钱丰收更是直接问道:“你今天上午就回来了?”

    董章庭摇头,他上午还在西平伯府和那些人纠缠,哪里回的来。

    钱丰收两人见他否认,并没有继续怀疑。钱丰收感慨道:“章庭,你猜的真准。我们今天上午在东山书院确实看到柯徽止了。”

    董章庭这会是真的疑惑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若是他记得没错,柯徽止应该是江南书院的学生,去年就从江南书院毕业了。

    而江南书院和东山书院分别为晋朝两大书院,平日里虽然面上保持着和谐,实际上都在暗地里较劲。

    所以,柯徽止这个江南书院的毕业生,为何会出现在东山书院?

    “听说是因为午京打算在春闱后准备举行一场大清谈,江南书院院长便和我们院长商量了这段时间,他们会先派三个学生来我们这交流学习,等大清谈开始后直接去参加。”钱丰收解释道。

    “柯徽止就是这三人之一?”董章庭问道。

    钱丰收摇头:“他不是。他是听说墨夫子回来教我们书法课,于是借着当江南书院这次交流学习的名头来蹭课的。”

    墨夫子是积年书法大家,一手隶书颇有盛名。不过,他前阵子外出,这段时间才回来。

    董章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确实是还没经历家族大变的柯徽止能干出来的事情。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触柯徽止,而不会引来额外的怀疑。

    几人吃过晚饭后,钱丰收吃些董章庭今天送过来的点心,惊喜道:“这也太好吃了吧,甜而不腻,在哪里买的?”他虽然已经吃饱了,但是不耽搁他还能继续吃点心。

    茅升已经吃饱了,确实没有什么胃口,但是闻着点心香甜的味道,没忍住拿起一块细细品味起来,点头赞同道:“确实好吃,和午京往日的点心口味不一样。”

    董章庭虽然讨厌董南雅,但是不讨厌她做出来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她自己想出来的还不一定。

    因此,他痛快的说起了这些点心的出处。

    钱丰收两人一听是董南雅卖的,都有些惊讶。

    虽然他喜欢经商,但是他们家族历代兢兢业业考科举不就是因为商人地位低?

    董南雅放着伯府大小姐不做,去开个店铺,还要亲自经营是有哪里想不开吗?

    要知道,像是一些正经的勋贵和官宦人家,为了面上不粘上与民争利的名头,都是把各种店铺放到家仆或者下属名下,自己只负责监督和收钱。

    董南雅这些做,无异于把自己从祁国公府的客人降级成祁国公府的下属。

    钱丰收明白董章庭肯定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但是显然没有提醒董南雅的意思。在想起之前调查到董章庭在西平伯府过的日子,便也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你这妹妹,爱好还挺特别。”

    茅升不懂这些,但是他明白在朋友提出需求之前,不要过度插手别人的家事,只是默默的吃着点心。

    董章庭笑了笑:“她喜欢就好。”

    三人吃过饭后点心后就各自离去了。

    董章庭回到厢房后,看到被自己好好放着的蛋糕前站着好久没有见到的明禾。

    董章庭没有理会他,立即在房中寻找平安的身影,很快在书架处发现了昏倒在座位上的平安。

    连忙走过去,探了探他的脉搏,确定平安无事,才看向明禾:“你怎么来了?”

    明禾道:“来见你。”

    “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废话了?”董章庭道。

    明禾道:“你查的怎么样?”

    “你是说哪一件?”董章庭状似疑惑道。

    明禾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无奈,一块玉佩被丢了过去:“这件。”

    董章庭接过玉佩,感受着上面和柯徽止那块相近的触感,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这两块玉佩很有可能出处有所联系。

    第七十章

    “你之前一直强调我不要查,我自然是没有继续查下去。”董章庭道。

    “你说谎。”明禾笃定道。他相信太子说的任何话,既然太子说董章庭会去查,那他就一定会去查。董章庭说他没查,那就是他说谎。

    董章庭看他这模样,还真是死脑筋,他把玉佩和之前画的新图案重新拿了出来:“你认识这个图案的意义吗?”

    明禾看着图案,略一沉思说道:“这有点像族徽。”

    董章庭期待的看着明禾,然而明禾只说了一句就停了:“然后呢,这是哪家的族徽?”

    明禾摇头:“不知道。”

    “你是暗卫,不应该什么都懂吗?”董章庭不解。

    明禾同样不解:“我若是什么都知道,要你做什么。”

    “那你还知道什么?”董章庭道。

    “这块玉佩产自西山,名为西山玉,产量极少。产出的玉石一向由皇家直接管控,作为赏赐赠给大臣。”明禾道。

    “柯家曾经得到过这种赏赐吗?”董章庭确认道。柯徽止把那块玉佩作为信物来证实自己的身份,说明那块玉佩在柯家也有。

    “正元二年,柯贵妃受封。柯家收到的赏赐之一就是十斤西山玉。”明禾解答道。

    皇家的赏赐为了体面,一般都是送已经成型的物品。比如玉佩,玉镯,玉钗等,哪里会直接送玉石原料!

    天子为何要这样做?董章庭暂时没想明白。

    明禾接下来的话,打断了董章庭的思绪:“况义死了。”

    董章庭算了下时间,按照之前从钱丰收那里得到的消息,况义在一月中左右就会被正式判决。

    可是明禾的表现,无声的说明了况义死的不对劲。

    明禾继续说道:“正月十五判决下来,决定在正月二十对况义公开处斩。然而他在十九那天突然畏罪自杀了。”

    晋朝为了明正典刑,一般在行刑当天会当众宣告犯人罪行,并且给犯人最后一次开口的机会。

    然而况义却在行刑前畏罪自杀了。

    董章庭的不相信他是会畏罪自杀的人,那只能是有人想提前封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开口了。

    “帮我去查一查,正元二年有多少在西山附近被劫杀的案子,死者都有谁?”董章庭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况家三兄弟当年劫杀的地点就在西山附近。

    “你可以将况义和况廉死亡的消息透露给况礼,看能不能再挖出什么。”董章庭补充道。

    明禾点头。

    两人还要在说些什么,就听到书架边的平安有将要转醒的迹象。

    董章庭阻止了明禾想要将人继续打晕的举动,表示他可以走了。

    明禾点头消失在屋内。

    过了一会,平安才迷迷糊糊的从书桌前抬起脑子:“我怎么睡在这里?”

    董章庭道:“可能是你看书太认真,睡着了吧。”

    平安摸了摸有些酸痛的后颈,怀疑自己可能落枕了。

    第二日上课,董章庭果然在课堂上看到了新来的三人。

    他们坐在向家兄弟两人身边,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董章庭坐到钱丰收身旁:“他们和向家兄弟很熟?”

    钱丰收偷偷道:“挺熟的,他们打了好几场清谈,旗鼓相当。”

    “看来是惺惺相惜。”董章庭道。

    钱丰收摇头,以更小的声音道:“王不见王。”

    董章庭一听,再看那几个人时,便知道其中别扭之处在哪里。

    这些人哪里是相谈甚欢,言语中都是陷阱,生怕对方跳不进去。

    向其桁谈的有些心烦了,转头看到董章庭正要祸水东引,就看到这堂课的夫子从外进来。

    夫子身着一身墨色长袍,头上束发的发冠也是墨色,衬得他的脸亮白如雪。

    这位夫子自称姓墨名书,人称墨先生。他没有和学生们闲聊的心思,一上课便让身边随侍的书童给学生发作业,让学生用自己最擅长的字体写一篇文章,他会立即批改。

    不知道是不是董章庭的错觉,董章庭总觉得这位墨夫子说罢之后,整个身形都放松下来,就像是终于完成某项艰巨的任务。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柯徽止竟然真的出现在课堂,还成了墨夫子的书童。

    看到殷勤的给自己等人发作业的柯徽止,董章庭在心中感叹:“他是真不怕他哥生气啊。”

    柯徽止这回不是案首,他哥肯定是越发认定是书法分了他的心神,要压着他认真读书,然而柯徽止如今却在这里当着快乐的书童。

    柯徽止自然也看到了董章庭,眼睛亮亮的朝他笑了笑。

    俗话说,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虽然场下学生擅长的书法类型多种多样,但是墨夫子都能对他们交上来的文章和字体作出中肯的点评。

    “你这个字兼具了隶书的优美,又多了几分草书的飘逸。这是你自己钻研出来的新字体吗?”墨夫子问道。

    董章庭摇头:“不,这是我一位友人所教。”

    墨夫子见猎心喜,忍不住追问道:“你那位友人是谁?”

    随后他又补充道:“你这种字体和我一位后辈颇为想象,但是她的字体尚且有些不完善,若是能让她和你的友人聊一聊,或许能给她一些新的想法。”

    董章庭心中略微猜出墨夫子口中的后辈很可能就是齐少英。

    他第一次感到尴尬,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口中的友人,就是多年后的齐少英本人。

    一时的尴尬终究比不上想要正式见到齐少英的期待,董章庭道:“那位友人教完我后便外出游历了,一直没有回来。我想取得她的同意后,再告诉夫子。若是夫子的后辈,想要交流,学生也可以尽一份力。”

    墨夫子看着手上已经完善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字体,点头道:“可,稍后我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董章庭压下心头的喜悦,面上一副从容模样,点头应是。

    钱丰收的字一般,被墨夫子批的灰头土脸,神色丧丧的看着手中的字,开始自我怀疑:“我的字很烂吗?明明家里的夫子都在夸我啊?”

    茅升正在安慰他:“没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钱丰收委屈道:“你的意思是我写的真的很烂?”

    茅升顿住了,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