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烽火 第六卷 未了当年(10-12)

作品:《元嘉烽火

    2024年4月15日

    第十回脱身

    看着众人呆滞的目光,檀羽解释道:“干草这一堆,由于燃烧很快、火势迅猛,所以其表面虽被熏烤成炭,可内部却并未烧着,所以从其内部我们还能看到完整的木头材质。再看石炭这一堆。”他用手去拿那其中一根房梁,手一碰,那房梁就碎成了粉末。他还未开口,众人都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

    漂女在他耳边小声道:“檀生,你吃驴肉锅盔也能想到这么多啊?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檀羽笑而不答,对着人群正色道:“那么,就让现场来告诉我们真相吧!”

    他缓缓走进火灾现场,找到了一根粗大的房梁,用脚重重踢了几下。那木梁表层的黑炭被他一踢,立时随风飘散,露出了内部的木质来,果然还有很大一部分保持了木头原本的形态。

    人群中也不知谁先喊了句:“真是神断啊!”就有人随声附和起来:“檀神断,檀神断!”不多时,一阵激烈的掌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这掌声自然是献给檀羽这奇妙的破案手法的。

    拓跋子推兴奋地上前说道:“檀公子断案如神,不愧是赵郡四少中的断案第一啊。既然是人为纵火,檀公子一定已经知道纵火之人是谁了吧?此人不仅纵火为凶,而且害死两条人命,若是逮到他,我必生啖其肉!”

    檀羽道:“纵火者尚不得而知,不过我心中已有了破案之法。”他凑到拓跋子推耳边道:“请将那天冲进火场救人的乡亲全部请到州衙,一个都不能落,我有话问他们。”拓跋子推道声“明白”,便吩咐参军下去寻人。

    此时只有离得最近的漂女听清了檀羽的耳语,忍不住问道:“檀生这是何意?”檀羽神秘一笑道:“凶手就在这些人中。”

    至下午时,拓跋子推命人传来口信,说人已集中在州衙了。檀羽即与众人赶到州衙。衙中已站了十余人,穿各色衣服的都有,当然其中还包括高长恭。

    高长恭见檀羽来,不住地和他使眼色。檀羽假意观察众人,一个一个走过,直到高长恭面前才停住脚步。高长恭略一稽首,喊了声:“师父。”檀羽忙问:“有什么事吗?”高长恭道:“师叔想你想得厉害。师父能想个办法脱身吗?”檀羽一皱眉,林儿平时大大咧咧,可此时与他咫尺之间却不得相见,也难怪她沉不住气,忙道:“告诉林儿,今夜之前我一定回到她身边。”

    说完,檀羽走到拓跋子推身旁,问道:“人都齐了,没有漏掉一个吧?特别是外乡的。”

    拓跋子推道:“当时本官就留了个心眼,打算将这见义勇为的事好好宣扬一番,所以本乡人的住地和外乡人的官凭路引全都记录在案,名单就在这里,一个不漏全到齐了。”

    檀羽点头道谢,朗声对众人道:“各位能不顾凶险、冲进火场救人,都是大勇之人,在下感佩之至。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我在上午时已经确认那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所以当然有必要将凶手抓捕归案、明正典刑。诸位是当晚情况最直接的见证人,请大家到这里来,就是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以帮助破案。一会儿请各位一一到内堂将你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写下,即可离开,不会写字的,有文书代笔。”他停顿片刻,“这个问题是:究竟是什么让你不顾危险冲进火场救人的。”

    众人听了他话,也就一个个走进内堂写了答案离去。不多时,书记已拿了一叠纸出来。檀羽接过来,对拓跋子推道:“我要拿这些回去分析一下,看是否能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一有发现,我会立刻向你禀报。”

    拓跋子推道:“那就有劳公子了。相信以公子之才定能有所发现。我这就将案情进展上报都督,为檀公子论功请赏。”

    走出州衙,檀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向后面跟上来的陈庆之扬了扬手上那叠纸,道:“陈公子,凶手现在就捏在我手中了。你打算让我如何破这案子呢?”

    陈庆之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檀羽道:“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今天上午我刚刚宣布是人为纵火,就有传言出来说这案子是侯家堡在幕后主使,目的是借机栽赃洛阳商贾,从中渔利。人言可畏啊。现在究竟是直接将凶手从这叠纸中找出来,判他重罪,从此侯家堡背上黑名永难澄清,还是放开手脚,追查到底,还你们以清白,就看陈公子如何决断了。”

    陈庆之自然也听到了那样的传言,甚至很可能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但仍不解地道:“我一直不明白,我虽然在长安设了很多眼线,可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买卖,和他们更无直接冲突。以檀公子的判断,为何这些人要费尽心机泼这样的脏水过来?”

    檀羽道:“据我推测,他们纵火是真,伤人却是意外。如果只是简单的失火案,又何致引起这样大的民愤呢,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出来,自然要想方设法找替罪羊。恰巧被请来断案的又是我,他们就想到这一石二鸟之策。不过真要破案,可不能束手束脚啊。”

    他这话陈庆之焉能不明白,笑道:“檀兄想去见阿妹了?”

    檀羽听他说这话,不由得回头看看漂女,道:“原来你早知她不是林儿?”

    陈庆之道:“一开始其实我真的被骗了。可今早我得到消息,有人正在满城地找你家林儿,那眼前这位自然就不是了。你们兄妹俩真是太可怕了,他们连侯家堡都可以不怕撕破脸皮、轻易嫁祸,却会为了一个小女不惜动用全城的力量。”

    他沉吟片刻,续道:“放你走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希望檀兄能与我做个君子协定。”

    “请说。”

    “我知你此去必有办法赢得我们的赌局。不过我希望在最后出手时,与坞堡无关的人都不要帮忙。毕竟要让坞堡入伙,我总希望他们有真正的实力。”

    “放心。”

    从进侯家堡到此时脱身,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中间他经历了人生的重大转折,林儿更是数次遇险,想想真是恍如隔世。难怪一离陈庆之,檀羽就三步并作两步,随木兰往林儿住的秦家大院走。既然全城都在找林儿,那索性就让大家都站到明处来,公开地较量一番,檀羽心中已有了计较。

    高长恭早将檀羽的话传到,林儿哪里按捺得住,已经焦急地等在了门口。刚见到檀羽的身影,林儿竟飞奔而至,扑进檀羽怀中,喊了声:“阿兄,终于等到你了!”顿时泪如雨下。

    第十一回双美

    众人见此情形,都很知趣地退进大院,让他二人尽叙兄妹离别之情,唯木兰悄悄跃上周遭的房顶驻足观望,以防发生意外。

    林儿虽心志坚毅,但本身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充满了少年心性。这些日子一直是她在勉力支撑着大家行动,早已心力交瘁。这时好容易盼到了可以放心在其身边哭泣之人,她哪里还把持得住,心中的情感一股脑的全发泄了出来。檀羽对其自是心疼不已,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衫,却并不劝她。

    过了很久,林儿方才抬起了头,略带尴尬地道:“我好失礼哦。”说着竟自己笑了起来。

    檀羽替她擦干眼泪,柔声道:“都怪我,让你承受那么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林儿用手抚了抚檀羽胸口被打湿的部分,“阿兄你又来了。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呢。”

    “自从美女出现之后,这些天我一直在以她为镜,反思自己和她的不同。想来想去,发现我就只一个优势是美女没有,那就是我有你这个阿兄。因为你,我不再寂寞,有了这么多的伙伴,有了这么大的担当。”

    她一说完,檀羽就明白过来,此时她身边的人,全都和自己有关。寻阳是自己名义上的师妹,韩均伉俪是儿时的伙伴,三坞主和仙姬则得益于他的歃血为盟,高长恭更是凭他的信任和力挺才进入他们的队伍。唯一一个和林儿有关的司马灵寿,此时还没得到大家的信任。

    檀羽道:“我有识人之明,你有用人之能。我也时常以有林儿这样的小妹而自豪。适才陈庆之和我说,有人正满城地找你。我就在想,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本应是我,我手上握着他们纵火犯罪的证据,可为什么他们要找你呢?见到你之后我就明白了,我是个喜欢独来独往、亲力亲为的人。可要让那些强势之人感到恐惧,不一定需要像我这样的口齿、像陈庆之那样的权势、像高长恭那样的政才、像木兰那样的武功。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只有聚集各路奇才,使其各尽其用,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林儿你宽容大度、坚毅果决、完美无瑕,正是你让大家拧成了一股绳,也让对手感到战栗和疯狂,这是我胜一百场舌战、断一百桩奇案,也达不到的呢。”

    林儿嫣然一笑道:“被阿兄捧到天上去了呢,突然觉得能让你夸赞也是好幸福的事。不过阿兄这回回来,可以让林儿休沐几日了吧?”

    檀羽也笑了:“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必要时请林儿主母教训一下就行。”被林儿一阵狂啐。

    直到两人并肩走进内堂时,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高长恭当先走到檀羽面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口中唤了声“师父”。

    檀羽知他是执礼之人,也不避让,待他起身时方道:“听说公主给你取字‘兰陵’。幽兰之气,香盖一国,性情高洁,恭而有礼,以‘兰陵’配国士,这字取得十分妥帖啊。这次多亏你及时赶到襄助林儿,等有空了我还有好多问题要向你请教呢。”

    他又转头对慕利延道:“三坞主,刚才陈庆之已经答应坞堡入伙的要求。三坞主可以放心了。”慕利延诧道:“可那一千担货物?”檀羽道:“自然已是我囊中之物。”

    林儿奇道:“阿兄何故如此有信心?”

    旁边漂女道:“仙姑,刚才我听见檀生和那个陈公子的谈话,好像是要着落在那个纵火的案子中。可是檀生,你已经知道凶手了吗?”

    檀羽道:“当然。那一堆纸中写着‘听到有人喊救命,就冲了进去’的就是。”

    众人齐齐看向正攥在陶贞宝手中的那叠纸。

    漂女更是好奇了:“可我看你一出来就将纸交给了陶公子,没见你翻过一次,你怎知他们都写了什么?再说,万一有很多人写这一句怎么办?”

    檀羽微微一笑,转头问高长恭:“你写的什么?”

    高长恭道:“听好几个人急着说他小儿还在里面,大家都冲了进去,我也跟着冲进去。”

    众人目光又看向陶贞宝,陶贞宝则将纸一张张翻阅,直到全部看完才从其中挑出一张来对檀羽道:“果如兄长所言,大家写的都和兰陵差不多。只有这个叫吴丑的人写着‘听到院里有人呼救命,我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见大家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檀羽笑着解释道:“我听说那晚火灾发生时,全城敲锣打鼓呼唤人去救火,林儿她们离很远都能听到。试问,院中就算真有人喊救命,这么嘈杂的氛围下谁能听得到?凶手自以为聪明,其实这‘救命’就是他自已喊的,他是为了让人冲进火场,方便伺机逃离。结果真有人冲进去了,他就以为是他喊的那声‘救命’起了作用,也就毫不掩饰地写在了纸上。”

    众人听得新服口服,漂女不住赞道:“檀生真是断案的天才啊。那这个吴丑是什么人啊?”

    檀羽道:“此事先不着急问。林儿先说说英姊她们的情况吧,你们查得有进展了吗?”

    林儿道:“多亏了兰陵和二郎,他们腿都快跑断了,几乎是一家一家地搜寻。但目前只能确定的是,阿嫂她们肯定不在城中,很可能已经被连夜转移到城郊了。刚刚你来之前,我们确定了城郊几个重点怀疑目标,都是洛阳商人的储货仓库一类的地方,因为这些地方最容易藏人,所以明天天亮就要继续去查。”

    檀羽点头道:“那就辛苦大家了。今天这么晚了,大家先休息吧,明天还有好多大事要做。木兰姊,门外陈庆之调来的四名好手供你差使,今晚守夜的事就交给他们吧。”

    说罢众人各自回房。知道檀羽要来,高长恭已经让米氏请其他客人离开,将整个大院都包下,这样三三两两分配下去,至少每人都能有床安睡。

    唯独仙姬见到陶贞宝回来,兴奋不已,拉着他去看被漂女整得惨兮兮的司马灵寿。那司马灵寿被漂女碰上,实在没逃过蜂叮虫咬的命运,真可谓没人蛇蝎。好在漂女还算手下留了情,再有妙手回春,经过几日休养,司马灵寿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陶贞宝见了司马灵寿,倒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意思,反而回头埋怨起仙姬和漂女的胡闹来。

    次日一早吃完早饭,檀羽安排道:“兰陵和二郎按计划继续搜寻英姊她们的下落。影儿、仙姬和陶贤弟留下来想个办法再试试那司马灵寿吧,看他到底能不能为我所用。其他人一会随我去长安大市。”

    “长安大市?”众人闻言大奇。

    高长恭道:“那可是鲍照的老巢,师母他们一开始不就被关押在那儿吗。我曾数次进去,里面龙蛇混杂、深不可测,我一进去就有人盯着,所以每次都一无所获。”

    檀羽笑道:“正因为如此,才要去会会那些人。鲍照在那长安大市也只能算是外乡客居之人,他的后台是谁,不亲自进虎穴一观,如何知道。”

    “可万一他下黑手……”

    “你们别忘了我先在的身份。我可是断案的公差,我走到哪,就是案子查到了哪。我要是在长安大市出事,那可不是什么小事,那些洛阳商人以后还想在长安过吗?所以我就是要带着大家大张旗鼓地在他们面前先身,让他们反而没有办法动手。”众人听他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多言。

    待收拾停当,林儿和寻阳一左一右挽着檀羽就出了门。后面木兰、慕利延和两名卫士紧紧跟着。

    檀羽见林儿今天装扮得十分特别,在她肩头嗅了嗅,问道:“林儿身上什么味道,好香啊?”林儿笑道:“嘿嘿,这是公主教我抹的花蜜。”檀羽大奇:“林儿一向素面朝天,怎的今天变了?”说着转头看向寻阳,寻阳怯怯地道:“羽郎,是我的错,我……”

    檀羽笑道:“公主道歉作什么?我觉得很香呢。以前我们都是山里的老伧,自从公主来后,把我们从寒门提升为上品了。”

    林儿道:“阿兄你误会了,公主是怕你闻不惯这气味。我给她说,她涂的花蜜太刺鼻,阿兄有咳喘病,闻了只会有害无益。不过,有小妹我在,自然没问题啦。我在花蜜中加了能止咳平喘的百合、能祛湿解闷的佩兰,这气味就很适合阿兄。等回了上邽,我们再多种些花来制作花蜜,让姊妹们都能用上。”

    檀羽道:“你们两个真是用新啊。”

    原来这些日子一直隐匿行藏,今天总算“重见天日”,林儿自然拉着寻阳在房中精新打扮了一番才出门。两人本就国色天香,这一打扮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檀羽这几天破案已成城中名人,此时又携着这双丽人招摇过市,不论路上行人还是商家店铺,无不停下向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世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寻阳毕竟是大家闺秀,很不适应这种场景,一直低着头,只偶尔侧头看一下檀羽。

    檀羽知她感觉,也就紧握着她手,悄声道:“今天实在迫不得已才这般张扬。只有我们都成了名人,他们才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我们也才能更加安全。公主稍作忍耐好吗?”

    寻阳有他牵着,新中只有一股暖流,就是刀山火海也敢去了,哪还有半分的不舒服,也就顺从地点点头。

    林儿见他二人情形,取笑道:“阿兄,你说阿嫂看到这场景会如何呢?”说得羽、寻二人一阵脸红。

    第十二回大市

    大市是商贾货殖之人资贷贩卖之所。其中多设闾里,以供工巧屠贩之人所居。北朝时期的洛阳大市,其中通商、达货、阜财、金肆各里,居住的全是豪富之家。

    长安近两百年历经战乱,城垣破败、商贾凋零,早已不复两汉盛景。洛阳商贾们为了西出凉州方便,方在原长安城南郊重开大市,将洛阳大市的形制规模搬到了长安。大市中最大的一处崇仁坊,正是这次洛商会议的举行地。檀羽携二美走进崇仁坊,当先便是一个极大的宗庙,很多人在烧香祭祀。檀羽细看之下,其中供奉的原来是真武大帝,便道:“真武是北方神,又是水神,的确适合在此处供奉呢。”

    走过真武庙,就是一个很大的庭院,正面一处大的客堂,上书三个字“议事堂”。檀羽正欲走近,却被人拦住,道:“这里正在议事,不方便接待。后院正在演戏,客人请到后院观看吧。”林儿愠道:“原来这洛商会议是不公开的啊?那我们岂不白来了?”檀羽笑道:“怎会是白来,肯定能碰到几个1人的。走吧,听戏去。”

    说着也就绕过议事堂往后面走。一路之人也不知是因见过檀羽断案,还是知道有人正在找林儿,见到这二人无不睁大了眼仔细观瞧,两人一路走过来就这样被无数人的眼光盯着。

    又穿过几个庭院才来到一处歌舞台子,台上看样子是在演踏摇戏。只不过看戏的人并不多,偌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

    在不多的几个观赏者中,檀羽眼光一扫,就发现了1人,笑对林儿道:“我说吧,1人在此。”

    林儿顺着他手指看去,一个魁梧的大汉正倒在一张藤席上打瞌睡,定睛细看,原来是他们在药王坛见过的胡商释道仙。

    林儿兴奋道:“打个照面去。”便当先过去摇了摇释道仙。释道仙被她摇醒,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林儿笑问:“法师,还认得我们吗?”释道仙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惊道:“檀小姑,檀公子?二位怎会在这里?”林儿道:“听说洛商会议热闹得很,我们自然要来凑凑热闹啦。法师怎么在这里睡起大觉来了?”

    释道仙忙让他们坐了,这才说道:“什么热闹,就是一群人斗嘴而已,我可没什么兴趣听,还不如在这里睡觉呢。一会儿刘老悭回来自会给我讲的。”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原来自药王坛别过,释道仙等人又做了几桩买卖,就来到长安参加洛商会议。

    正说着,却见刘宝和另两人从外面走进园中,一脸的怒气。刘宝一屁股坐在藤席上,向释道仙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该来参加这劳什子的会。一个上午就在吵吵吵,真没意思。”释道仙道:“叫你不要来你偏来,那我们下午就走?”

    刘宝还没答话,却发现了坐在一旁的檀羽等人,有些诧异地道:“檀公子,檀小姑?”

    檀羽拱手见礼道:“刘掌柜别来无恙?”

    “这两天老听到你们兄妹的名字,士别三日当真刮目相看啊。当初我们还约定征讨之事若成,我就去上邽做买卖,没想到檀公子竟和那坞主结了歃血之盟,有趣得紧啊。”

    “那当初我们的约定……”

    “自当兑现诺言。我昨天还和老秃商量派哪个徒弟去上邽比较合适呢,等离开长安,我们就选派人过去。”

    他又把同他一道来的两人介绍给檀羽:“这位是冯季,贩丝绸的。这位是蒋辰,贩茶叶的。”

    檀羽道声“久仰”,又问道:“刘掌柜刚才何故如此生气啊?”

    “为了一个二曹令的小官,无所不用其极,怎能不叫人生气。”

    “愿闻其详。”

    “这次洛商会议的目的之一呢,就是因为现任长安大市的‘商贾部二曹令’尔朱郁德要调离长安,按照以往的规矩,二曹令是直接在大市商贾中提选,需要大市商贾们共同推举。本来做二曹令是给往来的同行一个方便,可长安因为地处要地,所以二曹令的权力就变得很重,好多人眼红这个位置。”

    “所以大家就吵着都想当二曹令?”

    “没错。当然了,目前最有实力来竞争的也就两个人。一个是二曹令手下主簿长孙抗,他掌控着往来长安九成的船只和马车,势力极大。另一个则是二曹令的长子尔朱代勤,从洛阳到长安,至少有一半的客栈、赌场、柏堂是他的产业,整个关中的商道基本都在他父子二人的眼皮之下。这长孙抗和尔朱代勤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本就明争暗斗好多年了,这次推选二曹令更是摆到了台面上,洛商会议成了他二人的斗嘴会议,真是无聊透顶。”

    檀羽明白了大概,续问道:“你说的‘推选’将如何进行?”

    “既然二曹令是大家公推来决定,所以只要在长安大市经营的洛阳籍商贾都有推举之权。在本月底这里会举行一个推选仪式,每人写下自己心中的下任二曹令人选丢在一个木箱里,谁得到的支持最多谁就当选。而在这之前,就是给想要候选人争夺支持的时间。”

    檀羽一算时间,那不是还有五天吗,便道:“还有五天才推选,你们今天就走?”

    “本来我们来这里是觉得以后做买卖会时常经过长安,所以选一个自己满意的二曹令也很重要。可现在看来,长孙、尔朱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选谁都无所谓,在此无益,不如早走。”

    “听你的意思,只要是洛阳商人,谁都可以被推举?”

    刘宝点点头。

    “那刘掌柜为何不自己去参选二曹令呢?”

    刘宝一时没反应过来,后面的冯季听到此言,立即兴奋地道:“檀公子说得对啊,我刚刚就和刘兄说,干脆他自己去选算了。怕什么,不就是比谁钱多吗?你这买卖都做到了全天下的人,还怕那两家?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兄弟们帮忙嘛。”

    刘宝却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这倒不是钱的问题。要我像尔朱代勤那样到处和人斗嘴、煽风点火,我嘴笨,没那能耐,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