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声线有点抖。

    胡八茫然地看着她，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问道：“小九，你怎么了？”

    胡九清稳了稳声线，道：“没事。”

    她抓住胡八的手臂，再一次急切地问道：“八哥，灵耀有没有告诉过你，阿玉会去哪里？”

    胡八认认真真地回忆一番，肯定地说：“没有。”

    灵耀当时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看起来急得不行，他就没多问。

    胡八担忧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胡九清颓然地松开手，埋怨自己没有再多关注他。

    明明知道他有独身去魔界的心思，为什么不多关注他一些呢？

    胡九清咬了咬牙，转身就要走，再次被胡八拦住。

    胡八严肃地看着她，问：“你要去哪里？”

    胡九清和他对视，斩钉截铁地答道：“魔界。”

    --

    魔界。

    封玉早在脱离队伍后，便换上了便于隐藏身形的玄黑劲装，悄无声息地远离队伍，一路来到仙魔交界的边境。

    他又骗了清清。

    封玉垂眸，心情压抑。

    他并不想骗她，但是，他必须要来一趟魔界。

    婴巫说，鬼方艳以寿命为代价，已经测算出了天书的所在地，就在魔界。

    而只要天书在魔界存在一天，源源不断的强大魔兵就会一直诞生，按照现在的形势，即使仙界还能撑住，妖界和人界也撑不了太久了。

    他的清清是一个很心软的小狐狸，见不得生灵涂炭。

    所以他必须要赶在妖界防线和人界防线全面崩溃前，取到天书，阻止这场三界浩劫。

    胡九清对他太过关注，封玉只能趁着和魔兵对打时悄然离开队伍。

    万幸，被魔兵缠上的清清没有及时发觉他的离队。

    封玉心情沉重，知道拖不了多久，胡九清就会发现他不在了，以她的性格，大概率能猜到他去了哪儿，大概率会追过来。

    但愿琅雪他们能拦住她。

    封玉戴好面具，掩好兜帽，大步走进了灰黑的魔雾之中。

    雾气很快掩盖了他的身形。

    ……

    鬼方艳只测算出天书会在魔界，但更具体些的，她占卜不出来，所以封玉只能自己探索。

    他已经在浓雾之中行走了许久，仍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气息。

    倒是偶尔能见到一些急匆匆掠过的魔族。

    越往里走，生活的魔族越多。

    他们大都步履匆匆的模样，穿戴着铠甲，像是随时准备上战场。

    封玉隐匿了气息，隐藏了身形，选了一个气息最浑厚的大魔，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像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寻找，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大魔走的很快，直接来到一处驻扎地，连招呼也不打，便直接进了军营。

    封玉垂眸思索了一番，忍着不适和恶心，杀了一个魔族，涂了些他的血在身上，伪装成了这个魔族士兵，成功混入营地。

    还好魔族大多脑子不太好使，看的不严，不然他还没办法混进来。

    进了军营后，封玉再度隐匿身形。

    他跟着大魔站在一个军帐前，通报的魔族很快就回来，恭敬地说：“路统领，魔君让您进去。”

    大魔点点头，撩开帐帘走了进去。

    封玉迟疑了下，谨慎地留在外面没有进去，只是拔了片金鳞，去掉自己的气息，放在了大魔身上，充当自己的“耳目”。

    做完这一切后，他佯装无事地离开，来到一处荒僻无人的地方，通过金鳞来听取大魔和魔君的交谈内容。

    大魔进去后，先是恭敬地单膝跪下行了一礼：“拜见魔君。”

    魔君：“起来吧。”

    魔君：“你此番出去，可探听到有用信息？”

    大魔说：“启禀君上，属下这趟出行，知道了一个重要消息。”

    魔君来了兴趣：“是什么？”

    大魔严肃道：“属下偷听了妖族将领的谈话，听到他们在说‘天书’，还说我们魔界实力大增是因为有天书的增益。”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魔君霍然坐直身体，双目紧盯大魔：“这个消息可靠吗？”

    大魔犹豫着说：“应当是可靠的，属下听见他们讨论了好几次。”

    魔君坐回去，喃喃道：“难怪，难怪……”

    大魔抱拳道：“君上，不管魔兵实力增强和天书有没有关系，魔界的整体实力增强是事实，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加派兵力，一举拿下三界？”

    魔君冷哼一声，道：“你当三界是那么好拿下的？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现在守在防线的那些仙妖人，哪个是好对付的？仙界的青丘九尾狐一族，妖界的毕方一族，还有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鬼方艳，人界的段麟胥，晋瞻，启沅，哪个是好杀的？”

    大魔讪讪。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魔君沉声道：“再去探查，若是能问出来天书的所在地最好，若实在问不出来，就探查些别的消息。”

    大魔：“遵命。”

    他退下了。

    封玉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原来魔君并不知道天书在魔界，甚至对此毫无所觉。

    这是他的机会。封玉眸色一凛，心想。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解决一件事。

    封玉看着出了军帐的大魔，神色莫测，在他路过一片黑暗区域的时候，忽然逼身上前，干脆利落地扼断他的喉咙，了解了他的性命。

    他把大魔的尸身处理干净，才若无其事般地净了手。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对己方有弊无利的探子，还是除了好。

    --

    另一边，边境处。

    胡八不可置信地拽住胡九清，怒道：“我不同意！现在的魔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我不能坐视你以身犯险！”

    胡九清毫不退缩：“但阿玉现在很有可能去了魔界。”

    胡八也不相让：“‘很有可能’而已，你要让我为了这不确定的可能性让你身处巨大危险之中？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胡九清看着怒气冲冲的胡八，语气忽然一软：“八哥，那难道你忍心看着阿玉身处险境么？”

    她知道自家八哥吃软不吃硬。

    果不其然，胡八一愣，再开口时，语气也温和了一点。

    他紧皱眉头苦思冥想，然后郑重道：“那就我去。”

    反正他是绝不可能让小九在这危机关头前往魔界的，那太危险了。

    而且……

    “小九，祖父还在等着见你最后一面。”胡八说。

    提到狐帝，胡九清的情绪更低落了。

    狐帝对她很重要，可是封玉对她也同样很重要。

    纠结了一会儿，胡九清慢慢地说：“……我还是要去魔界找他。”

    她向胡八保证：“八哥，，我保证我速去速回，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阿玉一个人在魔界，我真的很不放心。”

    胡八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地重复一遍：“祖父还在等着你，你确定你要先去找阿玉？”

    胡九清感觉自己的心里好难过，她真的非常想去看祖父，但阿玉也在等着她。

    纠结的情绪像潮水把她裹住，她就像置身于暗不见天日的海底一样，心脏闷痛到快要无法呼吸。

    只要一想到封玉可能被魔君发现身份，行迹暴露，被抓起来严刑拷打，身上多出一道道凄惨可怖的伤痕，甚至失去性命，她就感觉自己难过得也快要死掉了。

    胡八愣怔怔地看着她，眼神逐渐怒气冲冲变成极度震惊。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他见过别人谈恋爱，之前在东北大营待着的时候，还总被胡二和涂照婉秀恩爱。

    他捂住嘴，因为太过震惊，嗓音甚至劈了个叉：“小九，你你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阿玉了吧？！”

    胡九清被他说的一愣，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喜欢阿玉？”

    胡八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啊，涂照衡也是你的好朋友对吧，如果他现在生死未卜地待在魔界，你会放弃看望祖父而第一时间赶去找他么？”

    胡九清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胡八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琅雪，心虚地放轻了声音，用气声道：“再打个比方，如果现在孤身待在魔界的是琅雪，你会像现在这样奋不顾身地去找他么？”

    胡九清慢慢抿紧唇，没说话。

    胡八了然地看着她，音量恢复正常：“看，你自己心里其实也有答案的，是不是？”

    “这样的情感，我只在二哥二嫂、爹娘、伯伯婶婶那里见到过。”

    “这种为某个人担忧、为某个人牵肠挂肚、为某个人彻夜不眠的感觉，这种为某个人奋不顾身的想法，这种与他同生同死的想法，发生在你和阿玉之间，就只能是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