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订单的地址找到那家店铺，仲孙沅发现对方敢在新店下这么大订单，也不是全然没有底气的。说是店铺，还不如说是小型商场，占地面积很大，柜台也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下单的人还询问过她阁楼的价格，正好，这个时候可以联系一下，顺便谈一谈合作。

    对方接到通讯也是怔了一下，得知仲孙沅有将阁楼卖给他的意向，并且连人带阁楼都来了，立刻吩咐负责那一边的销售人员将她引到会客间，“这件艺术品是您的？”

    来人是一个身形非常高大，发福严重的中年男人，脑袋上秃得厉害，脸上一直带着笑。从仲孙沅的角度看去，还以为他是哪家禅寺出来的方丈……

    “嗯，我有全权处理它的权力。”仲孙沅在中年男人的示意下坐到沙发上，让一号将一直提着的大盒子放在茶几上，打开外面的布罩，“我将它带来，就是打着诚心合作的主意。”

    一号将下单的几件样品也放在桌子上，然后迈着嗒嗒嗒的步子站到仲孙沅背后。只是它的个头不高，沙发背一遮掩，中年男人只能看到一号的头……

    阁楼大概有五十厘米长，按照全比例微缩构建的，中年男人从口袋掏出一双洁白的手套，细细看了起来。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这件微缩阁楼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精致。

    “它是可以拆卸的，每一层都有四个小小的暗扣。”仲孙沅指出暗扣所在和开启的办法，若是她不提醒，想要发现暗扣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它本身就是建筑的一部分。

    中年男人的手虽然很大，看着很笨拙，但拆卸的动作却十分轻灵，一阵摸索，只听四声咔哒声，阁楼最顶层被拆了下来，露出建筑内部的事物，用放大镜观察，纹路清晰精致。

    作为一名彻头彻尾的古文化发烧友，每每看到复原后依旧残损的图画或者建筑图案叹息，想象着它完整时期的模样，别提多么扼腕伤心了。

    而这件精致小巧的东西不仅还原了他想象中朦胧的建筑，内部的构造更是匠心独具，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制作这件作品的人定然是古文学造诣极高的大师……集百家之精髓……”中年男人激动地有些手颤，按照之前的办法打开第二层，闺阁之内栩栩如生的场景让他叹息。

    如今古文学的考古资料十分零散，但仔细去寻找，就能发现这件阁楼内有大部分内容都是有据可考的，少部分空白部分应该是作者用自己的想象力弥补填充上去的，却没有一点违和。

    唯一有一点让人遗憾，制造的木材过于普通，想要长久保存，还需要做一些处理。

    只是做了这些处理，多少会破坏本身的美感……一时间，中年男人纠结了。

    古文学造诣极高的大师？仲孙沅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不过这也给她提了醒，她是不能承认东西是自己制作的了。一来容易让人怀疑，二来会让人看轻……

    中年男人将阁楼完全拆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花痴得越发厉害。最后还是仲孙沅咳嗽提醒，他才回过神来，珍而重之地将每一层阁楼拼了回去。

    “小姑娘，你真的要将这件东西卖给我？说实话，它的艺术价值很高，升值空间很大，你会吃亏的。”中年男人老脸一红，一双眼睛仍是不舍地黏在阁楼上面。

    作为一个商人，有便宜自然要占，但他不缺钱，在这样的艺术品面前，不忍亵渎。

    “嗯……这其实是我老师的作品。”仲孙沅给自己捏造出一个老师，虽然她真正的师尊是个技术废，“只是他身体不好，又任性想准备闭关去制作还原一座园林……”

    “园林？”中年男人的声音陡然提高，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似乎强忍着莫大激动。

    他一开始对仲孙沅有怀疑的，不过看了这件阁楼作品，忍不住敬佩其中凝聚的古文化造诣。

    听说这东西是她老师的作品，心中也释然了一些，可信度上升几个百分点。

    然而让他激动的事情还没完，之后又冒出园林计划……这、这有可能吗？

    “嗯，是的……这间阁楼算是园林中的一部分。”仲孙沅一派镇定，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不过您也看到了，这间阁楼作品采用的木材十分……廉价……为了完成他自己的心愿，这些年的花费和投资十分巨大，生活有些……潦倒……他又不喜欢将自己的作品贩卖……”

    中年男人一怔，脸上的肥肉不颤了，“那么……这件作品……”

    “您不用担心，这是我老师送给我的礼物，我自然可以全权处理。”仲孙沅有些忧虑地蹙眉，“如果不是实在穷，我也不想将它卖了……但还是老师的身体更加重要一些。”

    良久，中年男人说道，“的确可惜，如果制作它的材料能珍稀一些，卖出去的价格恐怕要翻好几十倍……小姑娘，说实话，我有购买的意向，价格合适，直接成交。”

    他刚才都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了，查货都不带这么认真的，直接成交也好早点让自己安心。不过他好奇的是这个少女的来意，若只是为了卖阁楼模型，不至于将下单的样品也拿过来。

    “嗯，自然可以。不过我今天来还有别的事情，我之前在网络上开了一家小店，虽然商品不多，不过贵店一次性下单，数量极大。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长期合作的可能。”

    这些轮到中年男人惊讶了，仲孙沅不了解，但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第14章 做个生意

    未来星际有非常严格的商品保护，仲孙沅将商品上传到店铺的时候，已经自动生成虚拟产权，别家想要模仿，被发现可是要被投诉罚款的！

    也就是说，在虚拟产权到期之前，她完全可以独家销售，根本不愁销路！现在却专门找上自己，还将论坛上吵翻天的作品拿来……中年男人暗中搓了搓手，这是天上掉馅儿饼了？

    毕竟是生意场上滚过来的老油条，中年男人试着试探了几句，错愕地发现仲孙沅在这方面白得像是一张纸……

    又白又肥的小绵羊，脸上明晃晃写着给她两刀，不下一刀，真对不住自己手里的菜刀！

    不过想了想，中年男人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生意场上可以黑，但牵扯上令他心动的艺术，再黑就不够意思了，“看你模样，我家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你就喊我一声权叔吧。”

    说完之后，他将其中的道道简略说了一句，仲孙沅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真是多余了。不过人既然来了，这笔生意干脆也做下去好了，省得来回跑一趟麻烦。

    然而考虑到仲孙沅这边的产量，中年男人提议她将虚拟产权暂时转给他，他这里有完整的流水线生产合作厂家，生产速度绝对不是一号能比拟的！也能将利益最大化！

    仲孙沅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反正那些东西……还真不值几个钱，空手套白狼都不带这么带劲儿的。中年男人先给那间阁楼估价，给出的价格远远超出仲孙沅原本的预期。

    这么一件东西，放在仲孙沅那个世界根本不值多少钱，但是换一个世界背景，竟然成了宝贝，这还真是始料未及。中年男人转账之后，激动地继续把玩那件模型，眼神尖锐地发现一片瓦砾上有些东西。本以为是缺陷，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图案。

    “我老师这个人有些怪脾气，很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打下个人专属的纹章，但为了不破坏整体，也为了能让人发现，干脆就在瓦砾上刻下了。先生很介意？”

    但凡是有些成就的机关术士，都很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痕迹。

    仲孙沅的纹章比较复杂，背景是万归宗的云雨纹路，周围有一圈圆形齿轮，齿轮有两把交叉的双剑。双剑的原型是她的剑心，独属于她，独一无二的标志。

    阁楼上面的瓦砾鳞次栉比，一片瓦很小，在上面刻下一个纹章，自然更加拥挤。纹章还要求清晰，这就很考验功底了。中年男人拿了倍率很大的放大镜，这才看得清清楚楚。

    “我以前看过一些古文献，说是古人能在一颗古老大米上刻下一部经书，当时还以为是吹牛，现在想想，这恐怕不是吹牛，只是能做到的人太少了……”

    仲孙沅：“……”

    她当然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当时第一印象是那个家伙是不是打着作弊的念头！

    “按照仲孙小姐的说法，这恐怕是令师第一件展露世面的作品？”中年男人略显激动地搓着双手，“若是以后还有其他作品，愿意流出的话，能尽量优先考虑我么？另外，之前听仲孙小姐说，令师有计划制作园林？能不能偶尔流出一些照片供人赏析？”

    有纹章才好！这年头品牌价值都能超过商品本身的价值！虽然阁楼模型的材料有些廉价，但架不住本身的艺术价值高。若是打出隐世大师的名头，升值空间只高不低！

    “嗯，这个……我去问问老师，应该可以吧。”仲孙沅答应，中年男人更加心花怒放！

    等两人商谈合作的事情，他也更加爽快了，直接预支第一笔金额给仲孙沅。

    那些东西虽然没有那么高的价值，但架不住人家量大，而且中年男人也有自己的考量。

    那位大师有了钱，就能养好身体，买珍贵的木材建造园林模型，不至于继续抠门用廉价木材！一想到本该震惊整个古文化圈的艺术品用便宜到死的木材弄成的，他会心塞。

    顺便，还能刷一刷好感。若是能亲眼看一看那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大师……就更好了！

    星际法律的约束力很高，仲孙沅又打着长期合作的念头，也不介意给予对方一定信任。

    “其实园林的复原，有一部分老师已经完成了，不过因为放置不妥当，损坏了一部分。若是权叔不介意的话，我倒是能偷偷拍几张让您先瞧瞧。”

    虽然仲孙沅不能偷窥人心，但对方的情绪是无法骗人的，她这点造诣还有。

    中年男人露出肉疼的表情，脸上的肥肉不由得颤了颤，心疼得像是死了爹妈一样，不过一想到能提前看到一部分，也满足了，“损坏了一部分……这该是多大的损失……”

    “老师应该会重新制作吧？这毕竟是他认为的巅峰之作，应该不会允许有瑕疵出现。”仲孙沅微微一笑，继续丢出鱼饵，“我曾经悄悄看过设计图，那可是非常庞大的工程。”

    中年男人面露神往的表情，遗憾道，“真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些，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座园林复原成功了。古国文化博大精深，只可惜……失落的也多，每次看了，越看越馋。”

    仲孙沅微微阖上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撒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也保不准面前这个男人会不会去调查自己……不管他能不能调查到什么，所谓的【老师】一定要有！

    只是……自己该上哪里去找这么一个性格孤僻古怪，技艺高超的【老师】呢？

    仲孙沅心神一动，突然想起自己的芥子空间中躺着的一具机关人……心中有了决定。

    “权……权叔，我对外头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为了更好地照顾老师，我想问一下，有没有比较接近郊区的建筑？”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她还是一次性将事情都解决了吧。

    中年男人挑了挑粗浓的眉毛，“仲孙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仲孙沅将整理好的说辞拿出来，“因为老师的年纪大了，早年间又满世界跑，如今孤老一人，膝下也没有子嗣，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传的徒弟……他毕竟老了，身子骨也留下不少病痛，我想给他换一个好一些的居住环境，他那样子，我看着也不忍心。”

    原来是为了那位大师，看来这个小女娃还挺有孝心，中年男人倒是彻底相信仲孙沅了。

    若是请自己帮忙，他势必会和那位大师有接触。这个小女娃若是撒谎，谎言不攻自破。

    可现在看来，她敢这么提，事情八成是真的，“若是这样，在市区更方便一些。”

    “本来放在市区比较好，但他的性格实在是……加上整日和一些木材打交道，敲敲打打难免会影响邻里。所以，我想有没有这样符合的住所？”

    真正原因是郊区的灵气比市区浓郁一些，而且便于修行，也方便她做一些事情。更加重要的是，她能搬家！那些家伙虽然没有再来贫民窟，但她住着不舒服！

    仲孙沅诚恳说道，“本来也不该麻烦您的，只是我前些日子家里出了事情，老师又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什么事情只能让我去处理，但我又是一个在校生，很多地方都不懂……”

    中年男人想了想，说道，“这个没问题，正好，我有个朋友最近要搬家，之前的房子也在郊区附近，地段偏僻了些，但房子真的不错。若是你有意向的话，可以带你老师去看看。”

    仲孙沅点点头，满载而归。

    中年男人看她走了，整个人的气势猛地一变，略花痴地搓着手，珍而重之地将那间小阁楼搬到自己的办公室，全方位无死角拍了许许多多清晰的照片，然后上传到经常泡着的群，群里都是一帮退休的老家伙，对古文化极为痴迷。

    群里的人除了晒各自的学识，也攀比各种收藏。他的年纪在群里算是小的，家产也不比人家厚实，整日被一群老不休的家伙打压，现在可好，看不将他们羡慕死！

    中年男人一开始只发几张阁楼外观和最上层内部照片，就这么一点儿传到群里，那些老家伙纷纷放弃潜水，一个一个催促询问，馋得和什么似的。

    更有一人询问，“权五小子，这东西怎么到了你手上？”

    他也在论坛看过仲孙沅的商铺链接，第一时间留言问价，可是到了这会儿还没动静。他还以为这是骗局来着，没想到今天难得看一看群，就发现宝贝进了权五小子的口袋！

    “自然是买的，而且还是别人送上门卖给我的，傻了吧？”

    权五嘚瑟，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我跟你们说啊，今天我可是赚大发了，遇上一头又肥又白的肥羊，可惜我这人心地善良，没有下得去狠手，反而让利好几成……放长线钓大鱼！”

    “什么？你小子又祸害哪家好姑娘了？小心找你老爹收拾你！”

    “什么祸害？我这可是做了好事！”权五道，“以后还有更好的……”

    第15章 大师的诱惑

    在一群人的威逼利诱之下，权五终于不情不愿地将真相说了出来，不少老人精嗤笑他。

    “你不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了吗？什么大师，要是有这么厉害的大师，怎么会没有半点儿名气？”其中一个成员看似好心，其实有些看好戏地说道，“这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没准儿。”

    权五倒是看得很开，“不管真假，我都不会吃亏就是了。若是真的，更加赚。”

    众人默，仔细一想，事情也正如权五所讲，他怎么都不吃亏。

    没等大家想好打击权五的话，那个中年胖男人又出了损招，他开启录像模式，将自己拆卸把玩阁楼的视频放了出来，通过超清晰的录像，群成员能细致看到这个艺术品的全貌。

    最后，他附上一言，“这间艺术品绝对是大师手笔，就算不是，艺术价值也高。你们看过那么多东西，有见过比这更加完美，带着古风古韵的建筑模型？更加重要的是，仔细观摩它，你们会发现撇除暗扣之类可拆卸的部分，这件阁楼是具有建筑复原可能的。”

    也就是说，权五只要付出一些小钱，就能建造出放大版的阁楼！

    权五有的是钱，但再多的钱也未必能弄到这样的珍宝。等他将阁楼复制建筑出来了，一定要将图片发出来，羡慕死这群老家伙。对了，以后和大师刷刷好感度，也许能造出园林！

    “权五小子，快将完全的扫描图放上来，别勾人了！小心我喊你老子上线！”

    “就是就是，不想东西落到你老子手上，快点弄些孝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