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拥江山,享无边孤独 第62节

作品:《她坐拥江山,享无边孤独

    许春武眉头一皱,她上过战场,杀过人,其实本就比别人要努力的多,只不过平常相处时可以收敛着,此时看见那村长,也不收敛身上的杀气。村长腿一软,当即就想下跪。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些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这才冲撞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许春武道:“方才这些男人持棍要打死这妇人,你知不知道这事?她犯了什么错,就要被打死?”

    村长苦着一张脸,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本村的习俗,自古以来就有。”

    被打的妇人叫苏三娘。

    在夹竹村,村民认为不育是罪过。

    而罪过的源头,是原本拥有生育能力,却迟迟生不出来的妇人。

    因此为了能要上小孩,做丈夫的通常会找人提前埋在妻子必经的地方,只要妻子已经过,这些人便跳出来,用竹条、扫帚、木棍打人,一边打,一边问“有喜没?”,也就是问怀孕了吗,妇人大都羞涩,一开始总是不答,但被打得疼了,就会回答有了,而等到双方,即丈夫和打手都满意了妇人的回答后,丈夫就会向众人发放花生枣子之类,寓意早生贵子的东西,打手才会作罢。

    这个习俗,被称为拍喜。

    许春武一拍桌子,怒道:“扯淡!这根本是陋习!我看见有的人不仅拿了木棍,还拿了铁揪,分明想打死她!”

    苏三娘瑟缩了一番,随即低声哭泣起来。

    村长道:“大人别生气,这习俗从古至今都有,至于有人拿铁锹,一定是有人不小心拿错了。”

    桃楚道:“我以前见过这习俗,有的人十分想要孩子,便让人打老婆,打得越重越好,还有别有用心的,便直接吩咐让人下重手,好能再娶个新老婆。”

    桃楚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苏辞却听得心惊胆战。

    男人不能生孩子,却对生孩子这事有着近乎变态的执念,甚至要为此打杀人。在这种习俗中,人性、律法统统消失,只剩下令人恶心的欲望。可他们为了掩饰这种欲望,常常取之好听的名头,并且将过错推给女方。比如说,若不是女人不能生育,他们也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呀!总之,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女人的错。

    许春武道:“把那畜牲叫过来!”

    村长战战兢兢,示意下人去找苏三娘的丈夫阿强。

    第69章

    苏三娘的丈夫阿强来了。

    他一进门, 便看见苏三娘,立马朝她脸上啐了一口:“贱人!肚皮一点用都没有, 还要意思找人说情!你还要不要脸!”

    苏三娘长得不娇弱, 可面对丈夫的辱骂时,却是一声不敢吭。

    她的态度给阿强带来了极大的自信。

    阿强被人找到时,正在隔壁村赌钱, 他在路上听到有三个厉害的女人救了苏三娘,而村长却对对方恭恭敬敬,阿强便心生嘀咕。

    难道是要问罪?可自古以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想办法让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能生孩子,他可能就是稍微做得过分了一点,可这也不能怪他啊。要不是苏三娘生不出,他至于要换个老婆么?

    所以一进门,看见苏三娘那张要死不活的脸, 阿强就来气。

    “死女人!还以为自己有理了是吧?我花了二两银子,你过了三年还生不出个蛋,还好意思?!”

    苏三娘抹抹眼角:“阿强,我知道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今年一定能生出来。”

    阿强道:“生个蛋!老子今天就要休了——啊!”

    苏辞早就听不下去,直接一脚踢断了他的膝盖。

    阿强惨叫一声, 瘫软在地, 他方才的气势汹汹已然消失, 他是残忍, 可也知道在这屋里头, 他只能骂苏三娘。因此即使被踢断骨头, 他也不敢对苏辞大呼小叫。

    “阿强!”苏三娘尖叫一声, 忙要去扶住阿强。

    苏辞一把拉住苏三娘,不可置信地道:“他想杀了你,你还护着他?”

    苏三娘道:“大人,他是我丈夫,怎么会杀我?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生不出孩子,他也不会叫人拦路打我!”

    苏辞道:“这不是你的错,刚刚你差点被打死,他都没有出来,要不是我们,你早就没命了!”

    苏三娘道:“不会的,不会的,大人,求求你!你放过阿强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

    阿强见势不对,也跟着道:“我们闹着玩呢,大家都这样,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我就是想要个儿子,我没做错,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苏三娘不顾阻拦,硬是要去扶起阿强,可她不知道骨折的人不宜移动。阿强因此被痛得直抽气,骂道:“小心点!没看到我伤了吗!”

    苏三娘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又惹阿强不高兴。

    阿强想了想,又忿忿不平道:“不就是让你挨两棍子,你怎么惹了这么大麻烦,以后我腿断了该怎么办!”

    苏三娘低声道:“不会的,要是你的腿真的断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阿强道:“真是丧门星,老子当初瞎了眼娶了你!”

    苏辞听不下去他们的对话,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小情侣打情骂俏呢?

    村长轻轻咳了一声,道:“各位大人,打人的确是不好,但这是本村的习俗,自古以来便有之,还请各位大人见谅。我们这种小地方,制止不了村民不这么做,我们村的大多村民连书都没读过,他们不懂什么律法,只知道这法子能生孩子。”

    许春武道:“这习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村长想了想,道:“已经很久了,小的记得小的曾爷爷那辈时就有这个习俗了。”

    苏辞道:“看来,不知有多少女人是被你们这样活活打死了。”

    苏辞目光锐利,村长竟一时不敢看她的眼睛。

    “别以为官大了不起,我们村子就是这样的。”

    “阿强又没错,我们拍喜怎么了?打了老婆之后,她们就能生孩子了!”

    不知何时,村民们都聚集在村长家中,眼看阿强要因拍喜被问罪,他们都不大高兴,甚至还有人替阿强出头表达不满。

    “大人,请你们放过阿强吧,这都是我的错!”连苏三娘都跪在地上为阿强求饶。

    苏辞皱眉道:“这不是你的错。”

    许春武环视一圈,她一抬眼,那些人便被震慑住,不敢说话了。她看向苏三娘,道:“你别害怕,你是因他挨打,我会为你做主,若是你不想和他过下去,只要跟我说便好。”

    苏三娘大吃一惊,道:“大人,求你能放过阿强,我还想跟他过下去!”

    许春武皱眉道:“他打你,你还想和他一起过?”

    苏三娘道:“这不怪他,只怨我生不出儿子啊!”

    许春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的确,既然你们能坚持这个习俗,说明这习俗也有一定的道理。”

    苏三娘立马笑道:“是是是,有道理。”

    苏辞道:“殿下?”

    许春武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就保留拍喜这习俗。但我看苏三娘弱不禁风,想来禁不住打,那就由他来代替苏三娘挨打吧。”

    “什么——”阿强连声音都变了调。

    方才他一直一声不吭,任由他的妻子极力为他求情,听到要挨打,这才忍不住了。

    他只是做了和这村子里的每个男人都很可能会做的事,怎么偏偏就他挨打?

    许春武冷冷地道:“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挨点打怎么了?”

    阿强急忙道:“大人、大人!你听我解释,这拍喜只说打女人,没说打男人啊!”

    许春武道:“你们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打她和打你,应该没有区别。”

    阿强道:“这区别可大了!”

    许春武道:“怎么,你不想要孩子了吗?”

    苏辞道:“这就是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苏三娘道:“大人,大人,饶命啊,求你们放过阿强吧,我愿意挨打,我愿意的!”

    苏辞几乎被气笑了,道:“即使他要你的命,你也愿意?”

    苏三娘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时糊涂。”

    苏辞冷冷道:“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

    苏三娘傻眼了,道:“你、你好狠心,你也太狠毒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对阿强?再怎么说,阿强也是我的丈夫。”

    苏辞被气得冷笑,她们救了这个女人,结果这女人转而说她们狠毒,她们再狠毒,能比得上与她夜夜共枕的阿强?

    一直不说话的桃楚突然出声道:“溺水者面对救人者,往往不是在求救,而是要拖着救人者共同溺水。”

    苏三娘是真的害怕阿强被打,这比她被打还要让她感到恐惧。苏三娘道:“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求求你们了,放过阿强吧!”

    村长为难地道:“各位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苏三娘求饶和村长为难的时候,县令来了。

    县令是村长请来的,他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他没有见过定北王,但也听到过关于这位王爵的事情。

    定北王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又穷又小的夹竹村?

    不过眼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许春武亮出令牌,县令脸色一变,连忙派衙役驱散围观的村民,又客客气气同许春武聊起来。

    许春武问起夹竹村保留拍喜习俗的事情,县令苦笑一声,道:“这陋习的确是流传已久,小的也管过几次,可不顶用,这些村民没读过书,根本是顽固不化。即使下了禁令,也是一时有改善,可不久之后就会重新出现这习俗,小的也无可奈何,毕竟法不责众哪!”

    眼看许春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县令立马又改变了主意,陪着笑脸道:“这还是小的疏忽,没有做不到位,这次就把这人带回去审审,我立马派人张贴公告,禁止此类民俗。殿下,您看这样如何?”

    许春武冷冷地瞥向苏三娘,道:“确实该好好审一审,省得下回又闹出人命。”

    苏三娘手一抖,踉跄后退几步。等她回过神,许春武三人已经上了马车。苏三娘赶紧去看自己的丈夫,阿强已经被两个衙役强行拖起来,他的腿已经折了,此时看着像是有气出没气进了。

    苏三娘心痛万分:“阿强!”

    可谁也不理会她,甚至有村民对她指指点点。

    “真是丧门星,要不是她,阿强哪会遭这种罪?”

    “可不是,明明是她生不出儿子。”

    “别说了,小心连你也被关进去。”

    “刚才那些女人到底是谁啊?是什么来头,怎么连县令都听她的?”

    “听说是什么王,还是个将军。”

    “女人也能当王吗?”

    “谁知道呢……看着怪厉害的,我刚才被她抽得疼死了,紫了一大片呢!”

    “还不是你窝囊!”

    “人家是将军,我打不过也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