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盖亚头疼地扶额，嘶了口气：“小姑娘，你总是这样。年纪不大, 却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欲望，有的时候还很愚蠢。”

    “是的，没错。”

    盖亚喃喃道：“倘若不是你这么像她……”

    “像谁？”

    “一个我逝去的朋友。”

    盖亚用手撑着腮帮子, 陷入过去的回忆的之中：“她走之后, 我总想为她做些什么, 我挑选了无数的人，游览了无数的世界，委托他们拯救神界那些愚蠢到不可救药的混球。”

    她眼里闪过浓浓的恨意：“可他们终究不是她, 这些人或是畏惧神界的力量, 或是贪婪, 唯独你——”

    盖亚转头看向阮卿：“从欲念之森诞生的生命, 居然有着意外纯洁的灵魂。”

    向来在阮卿面前我行我素的盖亚难得露出怅惘和迷茫的神色。

    阮卿悄悄靠近她一些, 迟疑了一会，才将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她知道盖亚从不喜欢示弱，也从不想要任何人的可怜。

    嚣张、肆意，但越是给自己竖起坚硬的外壳，就越是想要隐藏一些什么。

    盖亚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眼眶的部分隐没在神光之中，仍旧依稀可见一抹晶莹的水渍。

    “我把你带出欲念之森，只是好奇将生存在那里面的灵魂放入普通人类之中会发生什么，但数万年，我遇见过千千万万奇怪的事情，你并不是最特别的哪一个。”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

    盖亚自言自语道：“因为神界遗失了上万年的神火，竟然在你手中。”

    此话一出，阮卿愣住了。

    “在我手里？”

    她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可是，只有神才能拥有神火。”

    “不，你只拥有一半的神火。”

    盖亚微笑：“就连我也没有想到，神火和自然融为一体，最终铸成一把剑。”

    阮卿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决明剑？”

    “是的，经过漫长的时间推移，神火已经和这个世界完美的融为一体，或者说，阿莫尔的神火赋予了这个世界生命，所以自然不会有人觉得决明剑的气息和这里格格不入。”

    “可决明剑选择了你。”

    盖亚倾身盯着阮卿的眼睛：“这就是堕神者盯上你的原因，不过他们并不敢确定，只是凭借着一种奇异的直觉。”

    “不然你以为你真能从他们手下逃出来吗？”

    蔚蓝色的碧空不知何时布满乌云，遮住了远处恒星照射的光线。

    盖亚将视线投向麦田的尽头。

    那里也是梦和现实的边界。

    她低声说道：“战争似乎遥不可及，但我知道，他就藏匿在深深的深渊之中，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酝酿着的风暴，没有谁能逃过。”

    “所有人都等待着一个契机，打破下界规则之力的契机，以至于不再有规则能束缚他们的力量”

    “我亲爱的小姑娘，你还不够强。”

    阮卿还沉浸在决明剑就是神火的震惊之中。

    但她意识到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他们想做些什么？”

    “等他们找到另外一半的神火，自然也就知晓这一半在谁手里。”

    盖亚冷笑：“然后融剑，锻造出真正的神火。”

    “所以决明剑会消失吗？”

    即使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少女仍旧努力缓和自己的语调。

    阮卿皱起眉头，坚定地说道：“不，绝对不行。”

    盖亚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

    她笑了起来：“神界可不是所有的神都是善类，小姑娘，你面临的可不止堕神者，比如贪婪之神、掠夺之神，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另一半神火。”

    “那你呢。”

    阮卿看向盖亚：“你想要什么？”

    盖亚哈哈笑了起来，亲昵地揽住阮卿的肩膀。

    “你是我的朋友。”

    “我什么也不要。”

    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想找回的人已经永远地不在了。”

    ……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成任务反而被阮卿摆在了次要位置。

    阮卿曾经作为音修在一个世界呆过数百年的时光，帮助日渐衰落的音修宗派重拾昔日的辉煌，故而在彼得城刚刚遇见博格，她从青年的琴声中听到了压抑、迷惘和斗争。

    以及被主流所轻视、忽略的痛苦。

    这也是她对这个青年怜悯的溯源。

    同时阮卿也在等待着。

    自从段琰给她传音石，盖亚指引她去往欲念之森，她就一直等待着盖亚的出现。

    至少看起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眼下对于阮卿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到另一半的神火。

    决明剑每天还是一副憨憨的模样，背地里面和寒霜剑斗斗嘴，神神秘秘地拉着死神去上男德课。

    但本命神剑和阮卿心意相通，尽管是脑子里面时常缺根筋的决明剑，也觉察到了阮卿的不对。

    在第一百五十六次发现自家主人用一种同情和怜惜的视线注视自己后，在客厅和寒霜剑抢小饼干差点掀翻自家屋顶的决明剑终于决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爬上了阮卿的床。

    趁着死神不在。

    “主人，你最近不太对劲。”

    带着粉色蕾丝帽的神剑钻进少女温暖的被窝中，用它冰凉的剑身轻轻蹭了蹭阮卿的手。

    这是决明剑撒娇的方式之一。

    阮卿将这把自小陪在自己身边的神剑一把抱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等我们回去之后，你力量恢复得差不多，也是时候化形了。”

    “我只是担心有什么差错。”

    “能有什么差错！”

    雪白的剑身亮起浅浅的荧光，决明剑兴奋地说道：“这可是大事，我现在就得好好想想我要变成什么样子……”

    它一蹦一跳地跳下床，然后左挑右选地从堆满书籍的书桌上扒拉出几本彩色封面的书，兴冲冲地扛回床上。

    阮卿低头一看。

    花花绿绿的标题几乎占据书籍的整个封面，上面写着《兰斯学院千年男神史》、《论西幻大陆最受欢迎的男性面孔》、《男模101》……

    阮卿：“。”

    怪不得离开的时候决明剑神神秘秘地往她的空间戒指里面塞了不少麻袋，原来就是这些东西。

    “欸嘿！”

    决明剑靠着阮卿的肩膀，用剑锋小心翼翼翻开第一本书，嘿嘿笑了起来。

    宫斗有什么用？

    他可是枕边人，其他人不过是渣渣。

    他骄傲地叉起了并不存在的腰。

    但是盖亚出乎意料地让阮卿等一等。

    她表示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和兰斯学院所处的世界并不相同，而阮卿所要寻找的神火，极有可能在近期开放的神域之中。

    “堕神者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兰斯学院的神域也还没有开放。”

    盖亚说道：“博格对我还有些用处，只是我的本体还在九虚山脉沉睡，卿卿，所以只能你救下博格。”

    “艾利克斯的这缕神识极为重要，这里包含着他的爱魄和记忆，真是可笑，没想到财富之神也有爱这种东西。”

    盖亚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阮卿默默地在麦田听盖亚讲了一下午有关阿莫尔的故事。

    在盖亚口中，身为爱神的阿莫尔赐予有着半妖血统的财富之神艾利克斯神职。

    艾利克斯彼时在神界只是岌岌无名的小神，初到神界，这个浑身戾气的青年整日都喜欢跟在阿莫尔身后。

    那时神界还有神戏称，财富之神是爱神的男宠。

    但艾利克斯不到两百年就一跃成为了神界拥有最多信徒的神。在此之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阿莫尔的关系跌至冰点。

    时间久了，神界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爱神和财富之神本身站在不可调和的对立面。

    艾利克斯资助了掠夺之神在神界展开的一场游戏。

    一场由神操纵下界的信徒展开的侵略之战。

    阿莫尔并不想卷入这场战争，但她不愿意挑起侵略，自然有人想要侵略她的臣民，比如贪婪、比如掠夺、比如艾利克斯。

    面对在痛苦中挣扎着呼唤她的臣民，阿莫尔并不能运用她的神力给予他们更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艾利克斯的信徒掠夺，在贫穷中怀着对爱神最虔诚的信仰死去。

    在巨大的悲痛中，阿莫尔第一次运用她和混沌本源相连接的神力，破开神界规则的束缚，永远地消失在神界的视线中。

    “艾利克斯真该死。”

    盖亚恨恨地说道：“可是，财富之神不能被堕神者污染，他不属于好的神，也不属于坏的神，却是神界中影响力最大的神明之一。”

    “至少阿莫尔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