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未来道侣了,不要和我勾肩搭背。程雁书义正词严地掰开薛明光揽住自己肩膀的手,又轻笑,等你有心爱之人你就知道有趣还是无趣了。

    你怎么这么无趣。薛明光做作地捧着心,搭个肩膀都不行?宋执他还是未来掌门呢,我搭他肩膀他皱眉了么?

    说起来,宋少掌门是不是这次回熏风庄后,就正式接任掌门了?程雁书问。

    薛明光点点头,一派与有荣焉的得意:那是自然。

    你呢?就顾着玩。程雁书语重心长,薛少掌门啊,我呢,已经是要成家的人了,宋少掌门呢,已经是立业的人了,你呢?

    我有什么不好?就说这次来南溟镇,你大师兄想要去的浴池,可就是托我才定下的。薛明光道。

    程雁书诧异地转头,停了一步,便与韩知竹并了肩。拉住韩知竹的衣袖,他问:大师兄,你要去浴池吗?

    韩知竹点点头,道了声是。

    程雁书又问:可是大师兄你不是不惯于与人共浴吗?

    共浴?不共浴的。薛明光听了一耳朵,立刻跳出来给自己表功,都是单独的浴池,一人一个池子的,可抢手了,我的名号都只能订到两个,你和你大师兄一起,我和宋执一起。

    这倒是还行。但是对于大师兄要去浴池这件事,程雁书还是觉得违和:毕竟上次他提起有浴池时,大师兄拒绝的态度斩钉截铁到他记忆太过于鲜明。

    上次在棠州城内,你说想泡浴池。韩知竹轻易便看出程雁书的心思,这里的浴场引的也是天然温泉水,池子亦是建得颇有野趣。即刻便要回山了,你出来走走逛逛,松快一下,也是应当。

    哦。程雁书应了声,靠近韩知竹,心思转到了另一件事上,大师兄,又有好多人在悄悄看你。

    韩知竹道:他们在看你。

    你确定?程雁书皱眉,你对我这分明是盲目的爱。

    抖一抖衣袖,程雁书抓着韩知竹衣袖的手落了空,空了一秒,又被韩知竹稳稳当当地牵住,十指交扣:不盲目。我的四师弟这么好,不看紧了,不能安心。

    心里暗自得意了一下,又有点脸颊微微泛红,程雁书垂了眸子,大师兄,我们讲道理,明明是你最招人了。想要你做东床快婿的人,都可以从咱们四镜山排到熏风庄了。

    排也无用。韩知竹动了动交握的手指,到了。

    那浴场比程雁书以为的气派太多了,俨然是南溟镇、乃至方圆五百里最好的浴场的派头。门口十对大灯笼把鹅卵石特意磊成的步道照得通亮,大门敞开中,向内延伸的步道竟是直往山中,点缀的灯把氤氲热暖水汽烘托得有如云雾仙境。

    他们步近,立刻有引路的小童子来,仿佛早知道他们是谁一般送上了对应的浴池木牌。木牌上写着各个浴池风雅独特的名字,还缀着一小枚黄铜钥匙。

    跟着童子缓行了又半盏茶的功夫,绕过一片石壁,两扇挂着铜锁的柴扉并排出现在步道尽头。

    程雁书拎着自己那枚写着神霄的木牌,打开了对应的黄铜锁。

    薛明光也打开了他那边绛阙的院子,推开柴扉,环视一圈,立刻异常满意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步入院子里,程雁书环视周围环境,也觉得薛明光那声口哨值得吹。

    一片山石合围而成了丈余长宽的温泉池,私密性极好,却又全然露天,关上柴扉,便成一处秘境,除了从山石上跑过来的薛明光在隔壁池边和宋谨严朗声说话的声音之外,便是朗月星空,鸟语虫鸣,再无喧扰。

    温泉池边用轻纱隔出了更衣的空间,程雁书快速脱了衣服,便一头扎进了温泉池中。

    比肌肤稍热的水带着草叶的清香,四肢百骸都感觉被治愈了。

    程雁书扑腾到温泉池的最尽头,转过身打算呼唤他家大师兄快来享受,没想到一转身,韩知竹正掀开纱帘走出来。

    他家身材匀长又美颜盛世的大师兄,不着寸缕的大师兄,挺拔又淡定地走到了池边,修长的腿迈入池中,涟漪泛起,从池那边,荡到了池这边的程雁书心口。

    即使什么姿势都和大师兄缠绵过了,但第一次这么宏观、又视角绝好地看到了全身,程雁书喉头一动,完全遵循本能地吞了吞口水。

    还好,他们两人是单独的浴池,这样的大师兄,要是让别人看了去,程雁书觉得自己就不是当场吞口水,而是当场吐血了。

    全然不知自己给四师弟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韩知竹缓步下了池,靠着池边的石壁,对那一端的程雁书淡淡一笑,轻声道:过来。

    层叠的涟漪又荡漾开去,撞到了韩知竹的心口上。

    靠近,被从背后拥抱住,一整个人圈坐在韩知竹的怀里,脊背紧贴着胸膛,程雁书清晰地感觉到了身后大师兄的变化。

    他仰头,靠在韩知竹肩膀上,话语轻悄但语意满是浓重:我的大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废四师弟。

    温泉的蒸腾热气缭绕上升,又在呼吸间被吹开后再聚集,热意奔涌四肢百骸,烧灼出比温泉水更热的意念。

    韩知竹眸色染上那灼热,深沉了好些,连带声音都泛着隐忍的哑:这温泉,是活水。

    程雁书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修长的手指已经抚上他的喉结,缓慢地移动向下颌,继而滑过下巴,落在唇峰,轻柔又强硬地抵进了唇缝。

    潮热水气越发肆虐,咫尺之间视线也蒙昧不清,触感却益发清晰,呼吸在潮热水气间聚集又聚集,激出皮肤的战栗和身体的颤抖。

    吻流连于耳后,带出低沉的笑:忍着些,山石不隔音。

    程雁书僵了一僵,从尾椎轰烈冲上脑海的血液震得他眼睛都睁不开,紧紧抓住韩知竹的肩膀颠簸如汪洋中的船,他咬牙:泯音咒

    不要。韩知竹埋首在锁骨处,轻笑中有着肆虐的快意,你忍耐的样子,最好看。

    没有再挣扎的余地,程雁书被缠绵激烈交织的交缠裹进了近乎失魂的深渊。

    实在受不住时,他揪住韩知竹的手泫然欲泣哀求:我忍不住,你快吻我。

    破碎又黏腻的气声轻易摧毁意志,韩知竹捏住程雁书的下巴,急促浓烈地吻了上去,把所有支离破碎的声音尽数吞下。

    水声激荡,拍击到石壁上,又荡漾回池中,终于渐渐平静。

    微肿的唇,失去焦点的眸子,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指骨,在皓月清风中,被封闭在韩知竹环抱里,除了他,谁也采撷不了这独一无二的盛景。

    这一场温泉,洗了竟有两个多时辰。

    薛明光泡得意犹未尽,直到宋谨严催促连连,才亮着嗓子隔着山石喊了话:泡好了吗?

    被韩知竹服侍着穿上里衣,程雁书答:好了。

    声音里的哑藏不住,给他系着中衣的韩知竹悄然弯了眼角。

    收拾妥当,韩知竹揉了揉程雁书的腰,道:今晚不御剑回山了,你需要休息。

    应着抬起头,月下的韩知竹衣着整肃,风姿卓绝,看起来禁欲又清心。

    但唯有程雁书才知道,这般如玉清冷的人,腰侧,肩上,心口,在在叠着来自于他的齿痕,而左胸口,更有他情潮难耐时的啜吻出的红痕。

    除了他,谁都不能。唯有他,为所欲为。

    轻轻靠近韩知竹怀里,程雁书在韩知竹心口一点:我的。

    须臾后,程雁书只觉头顶落下轻吻,韩知竹的声音亦落在了心间:我的。

    第二日一早回到四镜山,韩知竹把因为御剑而晕乎乎的程雁书送回房间后,便遵守承诺地去找师尊领罚了。

    直到黄昏日暮,韩知竹才离开师父专门用来隐居的后山小院。

    打开门时,蜷坐在门口的人立刻闻声站了起来。

    蜷坐太久,腿脚都麻了,程雁书一时间压不住那又虚空又刺痛的麻痒和无力,直直向前扑倒了。

    在师尊门外值守的两位小师弟齐齐惊呼出声,欲待抢步来扶,却是太远,伸出手也徒劳无功。

    但程雁书仍是稳稳当当地跌进了韩知竹的怀里。

    跌进去了,他便没打算即时出来,借着腿麻,理直气壮地把脸贴在大师兄的颈脖上,渡几分暖,蹭一点心安。

    午后下了雨,已是深秋,雨粉黏在寒风中,把程雁书的头发、外衫全数扑得湿润,衣衫之外的皮肤触手如冰,韩知竹皱了眉,语气也如天气一般冷凛:怎么不回屋等着,或者回屋拿件御风的斗篷披上?

    我怕你出来的时候我恰好走开。

    韩知竹看起来更严肃了:为何不请师弟去拿?

    我没想到。忘了。我不觉得冷。酸麻缓解大半,程雁书直起身子,不想在自己冷不冷这件无谓的事情上多花时间,他急急地拉开韩知竹的衣襟,受了戒鞭吗?痛吗?我带了药的,我看看?

    两位小师弟是新入门的,却也知道大师兄端肃稳重的脾气,甫一听到大师兄训诫四师兄的冷凛声调,又忽见四师兄竟然当众揉乱了大师兄的衣衫,不由得都为四师兄存了几分担忧。

    被小师弟担忧的四师兄却没有危机意识,检查着大师兄有没有受伤的同时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一下韩知竹的脸色更严肃冰冷了。

    他一把握住程雁书冰冷的手,直接放进已被程雁书拉扯得不复庄重的衣襟里暖着,又环住腰把人塞进怀里渡入灵力缓解寒意,同时说出了让小师弟心里一颤的话:不爱重自己,当罚。

    回到程雁书的房间,韩知竹关上门,又说出了让程雁书心里一颤的话:师尊允了。

    允了?什么?程雁书恍惚着,不敢确认。

    你说呢?

    韩知竹边笑着反问,手指边落到了外衫腰带上,轻轻一动,腰带便应声而落,外衫展开了,带着青竹熏香的气息,抚过程雁书的呼吸。

    等等等等程雁书急急地去给韩知竹合上外衫,就算是师尊同意我们结道侣了,也不必现在就洞房啊!三师兄告诉我,从今日起,师尊要你每日晚间要带师弟们一起琴修呢!时间上怎么来得及!

    韩知竹嘴角泛起笑意:你不是要看我有没有伤吗?

    唔程雁书松开了手,退开半步:可恶,又被大师兄套路了。

    到底不忿,他又踏前半步,自己上手去扒韩知竹的中衣和里衣。

    衣衫滑落,手指轻轻抚过背部斑驳的戒鞭伤痕,程雁书说:乖乖去床上躺着,给你上药。

    宋长老的药是灵药。但再灵的药,也挡不住心一阵阵抽痛。

    侧身,抬起手,把程雁书揽到胸前,韩知竹道:今晚搬,还是明日搬?

    搬?程雁书怔住了,搬什么?

    你难道以为,我现在还能每晚独自入睡?韩知竹描摹着程雁书的眉眼。

    能啊,这怎么不能了?程雁书说。

    韩知竹因为这句话而竟然有些受伤的眼神落在程雁书眼里,他得意一笑:你能的。但是,我才不要。

    贴向赤.裸的心口,滚烫呼吸里满是笃定:大师兄,你这辈子都跑不掉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强硬的吻,大概是最好的,也是最应该的回答。

    回山的第二日,大师兄脖子上的红痕,已然成了小师弟们脑海中的大大问号。

    但涉世未深的小师弟们显然无法解出其意,唯有魏清游,叹息着犹如遭逢巨变:四师弟,你就不能给我们四镜山留一点面子吗?

    两相恩爱是没有面子的事情吗?程雁书大言不惭,而且,我跟大师兄慎重说过了,他说不必遮的。

    这是遮不遮的问题吗?魏清游气结,你不啃,不就行了吗?

    忍不住,换你你也忍不住。程雁书说完立刻捂住自己嘴,不能换,不换,大师兄是我一个人的。

    魏清游更气结了,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你看看现在的情势,四极成八大家,明日就要在我们四镜山重新结盟,大师兄和师弟们谁不是忙得团团转,大师兄说你身体不适让你休息,你也得让大师兄多休息,保重身体才是,毕竟他是我们四镜山全山的希望,师尊已经打算近日把掌门传给他了。

    程雁书不置可否地哦一声,又殷切道:三师兄,你也辛苦了,在师弟们心里,你也是四镜山的希望!

    虽然魏清游也是四镜山的希望,但师弟们的疑惑果然还是集中在了和从前并无不同,但又好像全然不同的大师兄本人、以及大师兄和四师兄的关系变化之上。

    午膳时,韩知竹和魏清游忙着八大家联盟的事没有来饭堂,程雁书作为第一梯队的例外端坐饭堂,和鸿川鉴云一起吃着甜糯的糖藕桂花糕。

    因魔魅之窟破了又被重新封印、四极变为八大家之事而近期停了日课的师弟们觑眼看四师兄,窃窃私语:归朴不是大师兄的吗?

    对哦。怎么好像自从四师兄和大师兄回来了之后,归朴就总在四师兄手里了?

    难道归朴原本是四师兄的?

    当然不是,你看归朴的穗子,和大师兄新挂上的佩玉的穗子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说到佩玉,大师兄的佩玉和四师兄的怎么那么像?

    诶?好像是哦不过大师兄和四师兄关系看着就很融洽,佩玉一样是不是一起买的,或是师尊给的呀?

    可是昨天,我守在师尊门外时,四师兄在门外等了好久,大师兄一出来,四师兄就很凶地拉扯大师兄来着,把大师兄衣襟都拉乱了大师兄好像很生气啊。

    生气吗?我怎么看到大师兄给四师兄暖手呀?

    大师兄给人暖手?不可能,你铁定看错了。

    也对,我一定看错了

    全山最贴近八卦中心的鸿川和鉴云被耳朵里时不时捕捉到的八卦之声撩得心痒难耐,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四师兄,你和大师兄,到底是合还是不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