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心里不太乐意，不过这个时候外面的风也开始刮了起来，众人渐渐都发现了这一点，没多久就相继离开了。

    秦真让奶奶在店里坐着，自己到外面关店门，而正在这时一道闪电突然从夜幕中落下，一刹那点亮了整个的夜空。

    秦真的动作一顿，随之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天空也随之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瓢泼大雨随之落下。

    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秦真随即反应过来，现在再回家已然是有些来不及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关紧门窗，然后在店里等到这场暴风雨停下之后再回去。

    秦真冒着雨将电动车推进屋，李桂芬这个时候也已经将门窗都关好了。

    见秦真的头发和肩膀都被淋湿了，李桂芬拿了毛巾过来递给秦真，让她擦干头发，至于衣服店里倒是没有什么衣服可换了，李桂芬只拿了件外套给她披着。

    秦真在外面的时间短，雨水倒是没有将她整件t恤都淋湿，只有肩膀的地方湿了而已，所以倒也还不觉得怎么冷。

    两个人一同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往外看，外面的闪电更密集了，紫色的闪电叫嚣似的一道又一道的在夜空划过，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风也呼啸着将树木吹的乱晃，街边的自行车一连吹倒了好几辆，街道上不知道谁家的塑料桶，被风吹着咕噜噜的滚远了。

    外面的街上原本是有不少人在路上的，这个时候众人纷纷惊叫着找地方开始躲雨。

    秦真家的这家店距离海边并不远，这个时候能够看到海浪一次次的拍打着护栏，海水飞溅，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李桂芬在海边生活了这么多年，基本上也算是见惯了各种场面，但见到眼前的景象却还是跟着紧张起来，喃喃道：“这可好多年没有见到这么厉害的暴风雨了。”

    想到刚才楚柏舟过来特意提醒，秦真心中不由有些叹气，她应该一早儿听他的话立刻关店回家的，也不知道他刚是不是生气了，明明是好心前来提醒，却被那些不明情况的人嘲讽。

    村里的喇叭这个时候终于响了起来，开始让众人都躲在家中，关好门窗，注意安全，不要外出等等。

    然而在喇叭的广播声还没结束便突然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店里的灯也忽然灭了，一切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停电了？”李桂芬问道。

    秦真拉住她安慰道：“没事的，应该一会儿工夫就会来电的。”

    秦真更为担忧的是海浪，渔村的排水情况本就不太好，这么大的雨，若是海水再……

    就在这一刻，似乎是为了印证秦真的猜测一样，巨浪夹杂着狂风暴雨之势，呼啸着跨过栏杆。

    海水呼啸着倒灌入小镇。

    秦真的瞳孔骤然间紧缩，他们的店距离海岸并不远，地势较低，海水倒灌之后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淹了，而且不光是他们这里，便是连其他的地方也是，整个渔村的地势都很低，这海水真的倒灌进来，基本上大多数地方就会被淹了。

    现在的情况唯有赶紧离开这里，去到地势高的地方才是安全的。

    他们家在高层，按理来说应该还算是安全，不过他们家的楼是老楼，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海水冲击，而且若是真的回到楼上那就相当于是被困在楼上了，这也不见得安全，还是快速转移到地势高的地方更为稳妥些。

    渔村附近有座山，距离渔村不算远，秦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里。

    秦真快速去店里翻找，找到了一件雨衣和一把雨伞。

    秦真把雨衣给李桂芬穿上，自己拿着雨伞，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店里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

    “奶奶，咱们得离开这里，这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这水要是一直这么灌进来的话这里会很危险。”

    第十四章

    李桂芬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现在外面的风雨这么大，还有积水，骑电动车明显是不安全，她们这要怎么去山上……

    此时想到这一点的明显不只秦真一个人，附近也有人陆陆续续出现在了雨中。

    秦真见到附近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亮起大灯后瞬间精神一震，让李桂芬在店里等着，她自己撑起伞跑入了雨中。

    这个时候撑伞明显是不管用的，大风直接将伞骨给吹得整个倒了过去。

    秦真所幸放弃了撑伞，冒雨快速跑了过去。

    这车她认识，正是隔壁李大叔的车，他们俩家都在这条街开店，平日里自然经常见面，关系也不错，秦真想着看看他们能不能载她们一程。

    李大叔本身也是个乐于助人的，只是现在这情况让他整个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他们一家五口，这车上已然是没有旁的地方了。

    李大叔老婆见这情况匆忙说道：“小宝过来坐我腿上，能腾出来一个地方，你赶紧上来，没事的。”

    小宝现在也已经开始念小学了，个头也算不上小了，这样已然是勉强给她腾出来一个位置了。

    秦真匆忙说道：“谢谢叔叔阿姨，我奶奶在店里，麻烦你们带她到安全的地方去，我一会儿自己过去就行，谢谢你们了。”

    李大叔对她的孝顺也是颇为感慨，只是这车就这么大的地方，的确是再也挤不下更多的人了，于是只让她去赶紧将奶奶搀过来。

    李桂芬担心秦真，想要让她先走，但是奈何不过秦真，被她直接给推上了车。

    “奶奶别担心，大叔他们也是去山上的，我一会儿去山上找您。”

    看着汽车走远，秦真只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现在海水倒灌还不算严重，汽车还能行驶，若是水位再高些，到时候发动机进水，汽车怕也只能抛锚在路边了，现在只能盼着这水位暂时不要涨那么快了。

    秦真随即又想到了楚柏舟，楚柏舟住的是平房，他腿脚不便，遇到这样的情况基本上是很难逃离的。

    他此前第一个预测到了暴风雨的来到，说不定已经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了，秦真这么想着，却仍旧是觉得十分不安，但若万一没有的话……

    在暴风雨来之前谁也没能想到这场暴风雨会这么严重，竟然引起了海水倒灌，他即使预料到了暴风雨，也未必预料到了暴风雨的严重程度，若是他只是在家躲避的话，那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不容乐观了。

    秦真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淋透，她抹了把脸，店门还没锁，得先把店门锁了，她之前之所以觉得骑电动车不成是因为这种天气骑电动车实在是不安全，但若是她自己的话或许可以试试，这是最快能到楚柏舟家里的方法了。

    秦真一路跑回店里，地面的水位又高了些，，店里不少的东西都因为水的浮力而飘了起来，这一场暴风雨过后店里的损失怕是已经不好估量了，只是眼下这情况她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快步去拿了锁，店里黑漆漆一片，她回身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摔倒的时候腿不知道磕到了什么东西上，秦真只觉得腿上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闪电再次划过夜空，她能看到自己身侧的水已经变了颜色，沾染上了红色的痕迹。

    伤口不能沾水，她深呼吸了几次，勉强扶着桌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坐在椅子上，查看自己腿上的伤口，那是一道蜿蜒的划痕，在大腿外侧，足有七八厘米长，现在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

    她倒吸了一口气，开始思索店里有没有什么能够包扎伤口止血的东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水位再次上升了，现在已经到了她的膝盖处，这么深的水再骑电动车已经变成了不可能。

    店里没有备药，她扯过毛巾扎紧自己的腿，开始想接下来该怎么去到楚柏舟那边。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角落里的人影被照亮，秦真整个人突然呆愣在了原地，她竟然看到楚柏舟正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秦真在这一瞬间几乎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却见到楚柏舟似乎是略有犹豫，片刻后才慢慢的靠近她。

    “你……”秦真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原本想问楚柏舟是怎么过来的，却在电闪雷鸣之中看到了他的下半身。

    他没有坐在轮椅上，他直立着身子，而他腰部往下，原本应该长着双腿的地方，现在浮现出大片的湛蓝色的鱼鳞，而顺着鱼鳞的方向再往下看，在齐膝深的水面下是一条半隐半现的鱼尾。

    直到楚柏舟离得进了，她才在几次的闪电中发现楚柏舟的皮肤变了，他原本除了略显白皙其他方面和其他人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同的皮肤，这个时候却变得出奇的光滑，甚至泛着微光。

    而他脖子上出现了几道细微的开口，看起来就像是鱼鳃一般微微鼓动着。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楚柏舟轻声说道。

    秦真仍旧是怔愣的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闪电停了片刻，屋子里再次变成了一片漆黑，在这黑暗之中她能感觉到自己腿上扎着的毛巾被取了下来，然后腿上传来了微凉的触感，紧接着伤口处原本火辣辣的疼痛开始变得酥酥麻麻的。

    秦真觉得有些痒，微微动了动，却被楚柏舟给按住了，“人鱼的血能疗伤，先别动，很快就好。”

    秦真不动了。

    黑暗之中秦真看不到楚柏舟的神情，只听到他说：“对不起，骗了你。”

    秦真没说话，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切，总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奇幻的梦境。

    楚柏舟将手拿了下来，秦真触碰着自己之前受伤的地方，摸上去一点儿也不疼了，好像之前的伤口不存在一样。

    “我送你去山上。”楚柏舟说着用一只手揽住了秦真的腰。

    秦真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身子一僵。

    楚柏舟飞速放了手，而后水声微动，他似乎就此离开了。

    直到这个时候秦真才发现自己从刚刚楚柏舟出现之后就因为精神恍惚而一直没有说话，她刚才的反应怕是让楚柏舟误会了，他以为她怕他，或者不想见他，而就这样离开了。

    秦真试着唤了几声楚柏舟的名字，却未听到回应，他应该是真的离开了。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后悔，他从出现的时候就在帮她处理伤口，而且还想送她去山上，她怎么会怕他呢，那是她喜欢的人啊……

    原来他的腿没有受伤，原来他并非真的是残疾人，秦真在这一刻由衷的替他觉得高兴。

    片刻后水声再次响起，秦真猛地抬起头，小声唤道：“楚柏舟。”

    楚柏舟应了一声，慢慢靠近她。

    “水面又上升了，我找了艘小船，你可以坐在船上，我将你送到山上。”

    水平面的确是又上涨了些，现在秦真这么坐着水已经涨到了她的腰部了，只是她整个的身子都已经被湿透了，刚才又在出神，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察觉罢了。

    楚柏舟说道：“你走慢些，走到门口就行，船在外面。”

    秦真对楚柏舟伸出了手。

    楚柏舟犹豫了片刻后牵住了她的手，光滑而微凉的触感，略微让秦真觉得有些陌生。

    楚柏舟拉着她走到了外面，而后扶着她上了船，自己从她手上接过了锁，帮她将门锁好。

    暴风雨已经小了许多，现在外面的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雨也小了，天空不再是漆黑的一片，隐隐透出了些光亮。

    秦真透过这微弱的光线看着楚柏舟，只见他的头发都已经被打湿了，整个的头发垂在后背，显得异常的服帖。

    他的上衣还穿在身上，白色的衬衫已经全部湿透了，能够透过衬衫隐隐约约的看到他身体的轮廓，而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这个时候仍旧在泛着微光，他湛蓝色的鱼尾偶尔浮现。

    他就这样推着这艘小木船一路向着山上而去。

    此时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倒是不担心有人会看到他，他的鱼尾隐藏在水里，如果不认真看的话只像是一个人在游泳，看不出半点的端倪。

    “我没有怕你，刚刚只是一瞬间有些没回过神来，今天谢谢你。”

    秦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一切都显得十分不真实，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希望楚柏舟对此有什么误会。

    楚柏舟明显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看了秦真一会儿才说道：“不怕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窥破了身份而感觉不舒服，楚柏舟一路上都没再说别的话，秦真看着楚柏舟在自己的船后游动着，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当初楚柏舟拒绝她的话，“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直留在这里陪你。”

    他没有说不喜欢她，没有直接拒绝她，他说的是‘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秦真当时并未细想，而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这一层的意思。

    小木船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到了山脚下，山上聚集了不少人，有很多人都在点着手电，这个时候倒是汇聚了不少的光亮。

    楚柏舟看了看那些明晃晃的手电，低声道：“我不方便再送你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楚柏舟整个人下潜，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一串的波纹，很快便消失不见。

    秦真看着在水下一晃而过的蓝色鱼尾，忽然想到那天她落水后那一道将箱子打落从而救了她的水波，想到了那水下一晃而过的蓝色鱼尾。

    原来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救过她一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