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前日回魔域因为礼物愁得头秃时恶魔执事询问他时，他坦言自己喜欢上了人类勇者。

    恶魔执事那时额头上皱起的纹路就和魔域门口的荆棘那样崎岖褶皱。

    “魔王大人，您做什么忠心的我都是百分之一百万支持的, 但恕我直言, 您要如何和那位人类小姐坦白您的身份？”

    欧尼拉尔也知道, 他可以是任何人, 但唯独不可以是那位恶灵魔域的魔王。

    他还记得她给他贴的那联排的标签：坏脾气，恶趣味, 低劣……

    如果他坦白自己就是那位魔王, 她会不会委屈抽噎地问他为什么要骗她, 最后哭着离开？

    但是……

    他就是喜欢上她了。

    思念是止不住的, 就像不停歇的风。

    于是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这一出口, 后怕和期待这两种情绪就掺在了一起。

    他期待她的回复，也害怕以后的结果。

    原本应该是节日后充实的一晚，结果两位魔王都一脑袋愁绪闷了一晚。

    后半夜，璐璐米从床上坐起了身，目光朝着临床扫视确认了一眼后，默默起身走到了写字桌边坐下。

    她扯开了一点窗帘的边角，借着月色在旅馆提供的小纸条上写下了小作文。

    这全程，欧尼拉尔都睁着眼睛在聆听着。

    他本想起身，但直觉告诉他再等一等。

    万一，万一她是因为没有勇气所以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了呢？

    等着等着，他把人给直接等走了。

    天还没有亮透，璐璐米就静悄悄地出门了。

    欧尼拉尔顿时觉得不对劲。

    这个节奏……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于是他起身去查看桌上的那张纸条：

    致尼欧：

    请允许我没有勇气亲口跟你说这些话。我真的真的很开心你会对我说出‘喜欢’这个词，也很希望能继续和你旅行下去。但我不希望彼此难过，因为真实的我可能跟你想象中会有一点不一样。在思考了一晚上后，我决定在一切没有太晚之前选择告别。

    感谢你的陪伴。 -米璐

    除了这一张，垃圾桶内还有半桶写废了的旧稿。

    同样的事，虽然是不同的理由，但是欧尼拉尔也做过。

    那时的他甚至什么也没有留下。

    欧尼拉尔不相信璐璐米留言中的“真实的我可能会跟你想象中不一样”，因为还有什么比他其实是个魔王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或许她早已发现了他的身份，只是不愿意捅破，所以在他告白后选择说反话，以这种方式离开？

    为什么？不是她自己说的，如果她是故事中的勇者，结局会更好吗？

    纸条在他思索时随着他握紧的拳头被他下意识地捏皱，又在意识到时重新被摊开。

    浓稠的黑色像沼泽一般在欧尼拉尔身旁的地面慢慢汇聚成一个半蹲于地面的人形，当黑色浓沼褪净后，恶魔执事单膝跪在了欧尼拉尔跟前。

    “魔王大人，您召唤我有什么事？”恶魔执事没想到魔王大人在千里之外召唤了他。

    一定是很重要的，非他不可的急事。

    “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到底在想什么呢。”欧尼拉尔将纸条递了出去。

    恶魔执事：？

    ***

    璐璐米此时在去下一个魔域的路上。

    明明她做了一个对双方都更好的决定，但现在她只觉得浑身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

    她本想回自己的深渊，但深知回到那里后自己会被无聊的深渊折磨的更加不舒畅。

    她是永恒的魔王，而他会慢慢的变老。

    她可以接受，他可以吗？

    离开了很久，璐璐米仍旧在止不住地乱想。

    啊啊啊她好烦，她好想尼欧……

    即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依旧在以人类的步速前进着，试图排解内心打成结的情绪。

    第二日，她到达了那片被迷雾充盈的魔域。

    冰之勇者，雾之魔王，难道那位曾经的雾魔王也统领过这片魔域？

    那么现在呢？在上一位魔王被上一任深渊魔王杀死后，又有新的魔王诞生过吗？

    一想起那位喜欢勇者的魔王，她就又想起了尼欧。

    璐璐米很快发现，风元素魔法无法吹散这片雾气。

    因为在这片魔域内，只有雾。

    加上风后，区别只在于把一处雾气挪到另一处而已。

    原本就没有什么方向感的璐璐米，能走到这片魔域已经是奇迹，别提什么在一片雾气中寻找复活神像的位置了。

    不一会，迷失在雾气中的她听到了耳边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淡定地举起魔杖，朝着她冲来的一小群隐在雾中的小型魔物，转瞬被元素魔法包围。

    再往后，她闻到了浓郁的香气。

    虽然璐璐米从来没闻到过这种味道，但她很确定这不是普通的花香。

    这个魔域里看来还有不少魔物。

    她这么想着，接着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出现在眼前。

    随着这块石头的出现，雾气也逐渐转淡一些。

    大石头上坐着的魔物也逐渐显现。

    那是一只橘色的，长着耳朵的人形魔物，还拖着一条大尾巴，硬要说的话，像是一个人形的大……浣熊。

    那只“浣熊”魔物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说的是魔物的语言：“等等等等！今天运气真好，抓到了一个大猎物。”

    那种香气依旧萦绕在鼻尖，但对璐璐米没有一丝副作用。

    她更加怀念尼欧变成植物魔物时的那种好闻的甜味。

    “你想做什么？”璐璐米问道。

    浣熊不知道是不把她当回事还是置若罔闻，凑到她面前朝着她的面部挥了挥爪子：“不知道这个人类把我看成什么了。”

    “浣熊。”璐璐米实话实说。

    “哦，原来是浣……？！”浣熊冲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等等不对！你没有被我散发的气味给迷惑住吗？”

    原来是迷惑神志的气体呀……

    可惜，对魔王没用。

    “啊啊等等等也不对！你这个人类这么可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呀！”浣熊咋咋呼呼。

    “……你知道复活神像怎么走吗？”璐璐米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没有上来就攻击的魔物，试着问个路。

    浣熊却托腮沉思，还非得把想的话说出来：“等等，没道理呀，我的魔法在这个迷雾里可没什么魔物能抵御，这个人类是不是在诈我？其实她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嗯，一定是这样，不管了，吃到肚子里都是肉！”

    浣熊伸手，两排尖利的爪子从它指尖伸出。

    “……”璐璐米，“我现在心情不是特别好，你确定要和我打架吗？”

    浣熊扑了上来，璐璐米叹了口气，她转手将欧尼拉尔送给她的魔杖插在了腰间背的小布袋里。

    手中转瞬出现了一把冰元素凝结成的剑。

    璐璐米不擅长用剑，但是尼欧才在魔王与勇者的剧里带她使过。

    她忽然就想试试。

    浣熊魔物虽然体型大，但是动作灵敏。

    璐璐米承认它口中所说的这个魔域没有什么魔物能抵御它的魔法可能是真的。她用剑接下它的攻击都是勉勉强强的。

    像尼欧那样会使用剑术的勇者，真的好厉害呀。

    璐璐米想。

    这样一来，她更想尼欧了呜呜。

    当浣熊魔物以为自己要夺得先机战胜这个人类时，原本的冰剑忽然在璐璐米手中碎成冰雹，然后朝着浣熊身上砸来。

    “等等！”怎么从冷兵器变成魔法攻击了？这是作弊啊！

    还没等完，它已经被猝不及防地砸了好几下。

    除了它的身手，它最大的武器就是它的幻术魔法攻击，但它的魔法攻击，对这个人类好像失灵了。

    冰雹再次变化，这一次是冰龙卷。

    大浣熊在冰龙卷里起起伏伏，哭哭嚷嚷：“等等！我投降！”

    它这一声喊出，虽然他的毛已经被碾秃了一半，但冰龙卷真的消失了。

    等它落寞地爬回原地，发现那个人类已经不在了。

    正要感叹自己运气不好时，大浣熊在地上摸到了一样东西。

    这是……一个魔杖？

    而走出了一段路的璐璐米，伸手去摸那根欧尼拉尔送的魔杖时，手在空气中凝固住了。

    她刚才在战斗时，好像把魔杖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