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万人嫌 第44节

作品:《我以为我是万人嫌

    瑟林的双眼猩红:“他想杀了我,对不对?”

    “不。”骑士步步紧逼,“我才想杀了你。”

    剧本当中,无数人因为利益、财富、国王的命令与欺骗,甚至因抱有相同理念,想要阻止瑟林诋毁帝国的荣誉,他们纷纷追杀瑟林,但只有约西亚,是被蒙骗着,想要带瑟林走入正途的。

    可是瑟林杀了他。

    也是从这时候起,瑟林从一个悲情却正面的人物,变为了绝大多数的善与混沌的恶。

    约西亚在第二幕的对话中,支撑着他身躯的法杖已经折断,他缓缓躺下,在主场变为骑士与瑟林的时候悄然退幕——代表着死亡的下场。

    本应该是悄无声息的一段剧情,但是观众们显然不这么想,甚至爆发出了相当激烈的争议。

    “怎会如此,我的美瞳要哭出来了。”

    “麻烦剧透一下瑟林什么时候死!”

    “我的天啊,约西亚后面会复活吧,不复活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无语了我追的cp昨天be了,今天看个节目还要被刀。”

    “怪不得约西亚开场说,‘要见到你还真是艰难’,这一句台词里是有多少辛酸。约西亚牺牲了那么多,好不容易见到瑟林,但瑟林却只想杀了他。”有观众垂泪道。

    ——如果有看过剧本的芯片系学生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句台词应该是为了救场临时加上的。

    “约西亚动作有时候会突然僵硬下,很忍耐的模样,是因为先前受过刑罚吧?真的全是细节!”

    ——这倒的确是真的,不过是因为薛慈先前被道具零件砸了一下,偶尔有些隐痛。

    薛浮在底下看的,眼睛也有些发红,手上的摄像机都忘记拍摄地搭在膝盖上。

    他不是很能共情的性格,但是看到阿慈死去的那一幕,心脏却猛地揪起,久不能释怀。

    就好像真的曾见过,薛慈承受着误解而死去的场面一样。

    他额上甚至渗出了一点汗,胸腔处缓慢的痛楚延展开来,变成了巨大的惶恐和失落。这让薛浮猛地站起来,摄像机从他颤抖的指尖中落下,他却只顾得上穿过人群,离开座位,准备前往后台。

    只有亲眼见到薛慈,亲眼见到他站立的、呼吸的、注视着他的弟弟,才能安抚下薛浮那无比恐惧的情绪。

    约西亚的戏份明明已经结束了,但此时的舞台底下,所有的讨论都是延展着约西亚而展开。

    第38章 确定

    主角瑟林黑化,观众们讨论,一定是因为他误杀了约西亚。

    国王震怒,颁布下一级刺杀令,观众们讨论,一定是因为约西亚死在了瑟林手上。

    分明是已经退场的炮灰角色,但后面的剧情中,观众们却总是想到那个在误解当中黯淡死亡的白袍法师,想到他低垂悲悯的眼,紧握着法师杖突出青筋的手。

    他们心神被剧情牵动,不能忘怀,哪怕剧本发展到了下一目,也依旧有人小声提及“约西亚”的名字。

    观众席被黑暗笼罩,苏薄很大声地吸了一下鼻子,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试图寻找共鸣,忍不住想和人大声宣泄下自己的情绪——恰好这时舞台上灯光大亮,苏薄偏头,借着舞台灯光看清了身旁的谢哥。

    一时间把眼泪鼻涕都吓回去了,猛地打了个颤。

    谢问寒神色和平时好像没什么区别。

    但气势就是更冷冽许多,黑沉沉的眼连光都照不进去,他神色平淡地注视着舞台,唇微向下弯着,很微小的弧度。苏薄却十分清楚现在的谢哥大概处于一种心情极糟糕的状态,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发现谢哥心上人已经有了男朋友。接下来他们一周都不大好过,战战兢兢。有不长眼的竞争对手撞上来挑衅,直接被谢哥给玩破产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出表演,谢哥又生气了。

    苏薄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源头。

    薛浮来到舞台后台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后台有不少器械和贵价道具,当然不是陌生面孔能随便进的。

    但是将薛浮拦下的学生态度倒很客气。毕竟薛浮一身定制服饰价格不菲,他相貌又极其英俊,哪怕眉眼冷峻面色含霜,第一眼给人印象也极好。

    薛浮更显焦躁了些,但还是解释道:“我是来找我弟弟的,他刚演出完。”

    学生们商议道,可以让薛浮打个电话,喊弟弟出来接人。

    薛浮这才想起还可以电话联系,拨动号码时,手指都不知为何有些发颤。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诡异又不祥的预感,手机中的两声忙音被无限拖长,像等待审判一般,额间细汗都渗了出来,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其实没等多久,电话便被接通。

    薛慈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哥哥?”

    审判结束,刀未落下。

    激烈跳动的心脏温驯地落回到心底,薛浮微微闭上眼,喉结猛地滚动了两下。他声音有些干涩低哑,连薛慈都听出了异样。

    “我来找你。”薛浮道,“后台进不去,阿慈,能麻烦你来接我下吗?”

    略微沉默后,因为薛浮不同寻常的语气,薛慈难得没有拒绝兄长,只是说道:“好的,你在那里等我一下。”

    在舞台剧结束后,所有演员都会再次登台致谢,所以薛慈暂且没有换下那身演出服,只是将其他道具配饰放好,和班长提过一声,便去门口接他兄长。

    负责监守进出的学生是没时间看演出的,索性他们本身也兴趣不大。

    在看见薛慈出来的时候,便很是呆怔地愣住了。

    薛慈还戴着演出用的满头银发,肤色雪白,唯有唇瓣殷红显眼。那张脸远看便已是极让人心惊的貌美,离得近了,更挑不出瑕疵,反而因靠得太近,更无处躲避起来。几名学生有些晕乎乎的,脸颊飘红甚至滚烫,迷离间甚至觉得眼前人是从哪处走出的精怪,有些羞于搭话——

    直到薛慈走到他们面前。

    “同学,麻烦了。”薛慈颇有礼貌地说道,“这是我哥哥,我带他进去坐一下,不会添麻烦。”

    见几人不开口,薛慈略微沉思,又请求道:“很快就出来,可以吗?”

    他们慌乱间反应过来,根本没意识到刚才薛慈说了些什么,只听他问“可以吗”,想都不想就点头应好,面颊通红。等薛慈带着人离开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些许悔恨。

    “忘了问他的名字了……”有人后悔不已道。

    薛浮看着弟弟身上的演出服,还是有些不自在。脑中不可抑止地浮现出方才舞台上,薛慈唇角流血,阖上双眼的模样。而每每回忆起一次,便更觉胸腔中隐痛传来,呼吸都艰涩许多。

    薛慈见薛浮一副出神模样,好几次不是要撞栏杆就是踩幕布,和个小孩子似的不好好走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有些无奈提醒:“要撞到了。”

    “在想什么?”薛慈问他。

    薛浮终于回神。

    他看着眼前还望着他的薛慈,黑沉眼中倒影出自己的面庞,反而颤抖不安地拉住了薛慈的手。

    少年指腹冰凉而柔软,明明是经常做实验的一双手,却没留什么指茧,反而每一寸都是精心养成的匀称骨肉,无比修长漂亮。

    薛慈应当是没吃过什么苦的。

    薛浮想着,却压抑不住地有些沉闷的心疼。他将薛慈的手指完整包裹进掌心,感受来自于他骨血亲情的温度,他攥紧于手中,无数次地确认阿慈就站在自己面前。有温度、有呼吸、是活生生存在于世的——却还是有种莫大惶恐,像是下一瞬间薛慈就会消失。

    薛慈被薛浮突然牵起手,也有些奇怪,尤其是发现薛浮神色复杂不已,甚至还显得有些痛苦后。

    “怎么了?”

    薛浮鬼使神差地问:“阿慈,你要是受过什么委屈,告诉哥哥好不好?”

    空气有一瞬安静。

    后传来薛慈轻微地叹息声。

    “没有。”薛慈道。他甚至有些莫名,薛浮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是应该这样才对。

    薛浮还是高兴不起来,冷着脸道:“阿慈,让哥哥抱抱——”

    薛慈:“?”

    薛慈九岁以后便不让兄长抱他了,这时候也没有开特例,十分冷酷无情地拒绝完。还有些头疼,“哥哥,你今天很奇怪。”

    薛浮没能抱住弟弟,再确认一下薛慈的存在,很有些遗憾。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怪异感觉从何而来,沉思半晌,有些别扭道:“以后不要穿这件演出服了,看着堵得慌。”

    薛慈还以为是薛浮嫌弃他穿起来古怪难看,也不在意,顺便解释道:“这件演出服不是我的。演出前后台出了小意外,我临时顶上的角色。”

    “你演得很好。”薛浮又想起来要夸奖弟弟,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在薛慈出场时,薛浮才觉得演出有趣起来,像是整片舞台被投下一注光。偏偏最后的结局……

    薛浮微微抿唇,“只是以后不要演这种……死亡结局的角色了。寓意不好。”

    这能有什么寓意可言,不过是台上的排练。而且大多数舞台剧,都是悲剧或是开放式结局。

    且就算再寓意不好,又怎么能比得上他这个死而复生之人来的不祥?

    ——薛慈略微有些出神,思绪拐到了奇怪的地方。不过也没有反驳薛浮,只是回答道:“这次是意外,以后应该也不会参加这类演出了。”

    薛浮又后知后觉地遗憾起来。他虽然不满剧本中约西亚的死亡,却也觉得那瞬间的薛慈有种别样吸引人的特质与魅力。

    正逢这时薛慈收回手,被薛浮按住了。

    薛大少有些不满地说:“牵着走。”

    薛慈:“……”

    薛慈颇为无言:“你是小孩子吗?”他异常坚决无情地收回手,顺便瞥了眼满脸不高兴的兄长,提醒他:“下次自己逛华大。”

    于是在阶层里叱咤风云,冷戾无情,往往一皱眉便能引起无数人心惊胆颤的薛大少爷,这时候被噎了一噎,只能委屈收起自己溢于言表的不满,还小心翼翼瞥一眼弟弟的神情。

    后台通风开到最大,又调了空调,已经不像先前那样闷热了,但依旧充斥着难安躁动的氛围。人人脸色都有些不自在,像等待着什么一般,偶尔有低头发信息的学生,手上都是渗出的汗水。

    薛慈结束表演后,许多芯片系的学生都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要要到联系方式。

    但因为某种众所周知的缘由,暂时没人上前做那个打破默契的“第一位”,看到薛慈离开,还有些焦急。但很快薛慈又回来了,只是这次带着他的哥哥。

    虽然是薛慈的亲生哥哥,却和薛慈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薛浮比他们这些新生只大个四、五岁左右,也就是刚步入社会的年纪,却俨然比他们成熟许多,气质冰冷傲慢,高不可攀。

    他目光没什么审视意味,只是随意扫过后台,被薛浮看到的学生都情不自禁挺胸直背,神色严峻。

    面对薛浮,新生们都有一种看到父辈、而不自知的尊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