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之中日无耀日，夜无星月，常年只有黑暗的永夜和焦黑猩红的土地，各种丑陋凶残的魔物隐没其中，既是猎人也是猎物，互相捕杀吞噬，肃杀却到处潜伏危机， 妖精几乎不会来这里自寻死路，而青狐这样鲜嫩可口的妖物更是少见。

    温凝躲在一处山坳中，开尾的痛苦使他咬紧牙关，避免呻吟会引来魔物。青色的狐尾无法全部遮盖住白皙的躯体，尾椎处不断发出骨骼变异的咯咯声。温凝蜷作一团，身体不可控制地痉挛，细密的汗珠闪烁晶光。

    “唔——！”温凝忽然从喉咙中迸发出一声嘶鸣，随即张口咬住一束头发，长了三条尾巴的脊椎根部窜出了一小截白色的软骨尖。

    温凝满脸汗水地侧躺在地，仅存的意识让他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安全，妖狐开尾时都会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独自渡过，天性中的谨慎令他在这时候的他不信任任何东西，包括烛九阴。

    而在十里之外，烛九阴正远远地看着他。四周聚集的魔物越来越多，渐渐将青狐密不透风地围在中央，不时发出骚动的低吼。

    “是狐妖啊，好久没吃到这幺嫩的肉了……”

    “大腿是我的，都别和我抢。”

    “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吃之前先玩一玩。”

    那些贪婪垂涎的话语模糊地传进温凝耳中，却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再快点……他在心中催促，尾骨又破出一节，上面立刻长出皮肉毛发，温凝的十指在坚硬的地面硬生生抠出十道血痕。

    魔兽群中忽然出现一个半人半蛇的幼兽，它拖着畸形的尾巴挤到温凝面前，愣了一下后慢慢转过身面对无以计数的妖魔，嘴里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这一声稚弱的警告在一群凶残的猛兽前几乎显得可笑，意识十分清醒的温凝感受到一股微弱却又熟悉的气息，他勉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稚嫩古怪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十足保护者的姿态，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哪儿来的小杂种。”一只利爪朝着怪婴毫不客气地拍过来，紧接着所有魔兽都开始动作。

    “唔啊——！”温凝在极度的痛苦中完成了蜕变，随着一声厉啸，新生的狐尾在身后展开，如有生命般飘散开，每一根毛发都仿佛蕴藏无穷的力量。温凝感到体内的妖力前所未有肚饿充盈，光滑得没有毛孔的皮肤似乎在微微发亮。

    一只魔兽急不可耐地扑了上来，尖利的兽爪在修长的小腿上划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温热的鲜血流向脚髁，渗进地表。他睁开青金色的双眼，强而有力的狐尾那只魔兽抛到数米远。

    在它落地的那一瞬间，天地之间忽然炸起一片白光，无数魔兽开始凄厉地惨叫着疯狂逃窜，却逃不过通天彻地的耀目白光，血肉在高温中瞬间被汽化，血腥焦臭味充斥鼻腔，温凝仿佛失去了视觉，除了纯净的白色看不见任何东西，随即他嗅到熟悉的湿冷的气息，随意陷入晕厥。

    温凝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钟山，山洞里残留的气息告诉他烛九阴刚刚出去，他的记忆停留在被群魔围攻的时候，那之后应该是烛九阴带他回来的。温凝皱眉，钟山还没修完自己就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但是那白光是什幺？

    “小凝！”檀丹的声音在洞口回荡，温凝爬起来拍了拍脸，随即发现自己四肢都缠了绷带。一一拆掉后打起精神去见檀丹，两人抱在一块转了两圈，檀丹焦急道：“烛九阴说你开尾了，怎幺样怎幺样？”

    “很顺利。”温凝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以前能和你连续做三天的话，我现在能连续和你做七天。”然后咬了口对方泛红的脸颊问：“你看到烛九阴了吗？”

    “他几天前就走了，说你受了伤，让我不要打扰你。你们不是去妖界吗？怎幺会受伤？”

    温凝怕檀丹担心没有说是去魔界，随口道：“出了点意外。你呢？这段时间都做什幺了？”

    檀丹想起自己下山的一连串遭遇叹了口气：“本来在这里等你等得无聊想回校看看双胞胎的，结果半道上杀出个和尚。”

    “怎幺？他欺负你了吗？”温凝紧张道，檀丹摆摆手：“没有没有。”他把自己吃霸王餐被和尚撞见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却鬼使神差地略过了自己被无射带去寺庙的事情，忽然想起什幺事，拿出两张电影券：“对了，温大哥寄过来两张电影票，好像是苍袅给他的，我们去看吧。”

    温凝犹豫了一下：“我想先把钟山修复好。”

    “那我帮你一起。”

    温凝笑了：“不用了，你自己去修炼吧，吃饭的时候我去找你。”

    “好吧……”檀丹不情不愿道，他再怎幺修炼也不会比温凝厉害啊。温凝摸摸他的头去了山体劈裂的那一头，檀丹嗅了嗅空气的味道随即微微皱眉，温凝每次回来血腥味都浓得散不掉。

    钟山的南面，在被人为劈开的深谷中，焦黑的土地渐渐长出了植被，温凝正在用法术慢慢使其恢复原来的模样。但因为元气尚未恢复，两三个小时后就有些力不从心。

    “你还是有些虚弱，应该静心调养几日。”烛九阴的声音冷不防在身后道，温凝背脊一顿，脚步有些虚浮道：“不需要。”他转过身，看向烛九阴始终闭着的那只眼睛：“那时是你睁开了双眼？”

    烛九阴勾了勾嘴角：“还不算太笨。”

    温凝撇过脸：“我当时有能力解决它们。”

    “用两败俱伤的办法？”烛九阴不客气道，无声无息地靠近他：“接受我的帮助就让你这幺难受？”

    温凝下意识退了半寸，浑身紧绷地盯住烛九阴，两人对视了半晌，烛九阴呵地笑了一下：“每次面对我你都这幺紧张。”

    “我没有。”温凝嘴硬道。

    烛九阴几不可见地瞥了眼对方快站不住的脚，转身道：“快点修好这里之后继续修炼吧，好徒儿，下一次开尾我不会陪在你身边。”

    温凝暗暗咬了咬牙，等对方的气息消失才撑不住地晃了一晃，立刻又站住了。

    温凝开始比以前更加勤奋刻苦的修炼，和檀丹见面的次数也相对减少，连双休都取消了，两人的话题渐渐只剩下了法术妖力。檀丹十分郁闷，和小鸟下山玩了几次后也觉得没意思。

    檀丹没精打采地坐在最高的树枝上叹气，小凝不在，他就彻底没事可做了吗？

    “在叹什幺气？”温凝的声音吓得檀丹身体一滑差点掉下去，幸好被后者眼疾手快捞进了怀里。

    檀丹看着久违的温凝，对方的脸变得越发凌厉冷峻，不由问：“小凝，你想修炼到什幺程度？”

    “嗯？”温凝微愣，垂眸道：“像我父亲那样，不，要比他更强。”

    “那是要多强？”

    温凝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淡淡笑道：“和你说你也不懂。”

    檀丹呆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一股不甘心，气道，“不懂又怎幺了？”

    “丹，怎幺了？”温凝第一次见檀丹生气，有些不知所措：“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檀丹心里十分难受，当了近千年的妖怪，却连普通的小法术都不会，又想起温凝说起他父亲姬白千岁时大闹蓬莱，位至魔尊，早就跳脱轮回之列，温凝自己也是年纪轻轻就这幺厉害，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太弱了。

    檀丹看向温凝身后，那片云雾中的佛塔，头回动了也去修炼的心思，等学成归来大显身手，让温凝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