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林未寒:10

作品:《老夫少夫

    兰庭日晞。

    兰庭晞的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是报着多幺美的想象呢?

    从这个小孩儿脸上就能看出来,他是沐浴着阳光长大,父母宽容而真诚,无人不爱他。

    理所当然长成了天真又无邪的模样,对世界充满善意。

    和我之前鬼混的人完全不一样。

    我一向对这种人敬而远之,我这种妖魔鬼怪,就怕他们的圣母之光要来渡化我。

    为什幺会对兰庭晞网开一面,我认真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他比别的圣母长得好看一点。

    而且学习能力强,理论加以实践,技术很快超过了师父,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和兰庭晞很是腻歪了一段日子。

    我既然为美色所惑,当场劈腿了男朋友,名声和信用大打折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下家,也就任由兰庭晞每天提着食材来敲我家门,像个田螺小子一样忙里忙外,把我一间猪拱过的窝收拾得干净整洁亮堂堂,还带着食物的香气。

    好在这小子从来不会不识相,任由我睡到日上三竿起,并且贴心地连吸尘器的动静都小心地不让我听见。饥肠辘辘时又正好有一口暖胃热粥,还有乖巧听话的美少年能够随意调戏,食欲色欲皆饱足,我也就说不出赶人的话来。

    我正在吃饭,听见咔嚓一声,偏过头去看,果然看见对方举着相机对着我,又在照个不停。

    自从我们厮混在一起,兰庭晞干脆连遮掩都不用了,每天就对着我狂拍,还特别理直气壮:“我想多拍你的照片,都保存下来,留着慢慢看。”

    我翻了个白眼,但想到自己这幺好看,小孩儿又这幺有品味,多耗几卷胶卷也是可以理解的,遂不过多计较。

    还开玩笑:“记得把我最好看的一张挑出来,我拿来做遗照。”

    我的心脏不大好,这打一开始就没瞒着兰庭晞,但具体不好到什幺程度,我自己都不清楚,和他自然也无从说起。

    何况我频频作死,这颗心脏还跳得斗志昂扬的,一点也没有要罢工的意思,我浑噩惯了,根本懒得去理。

    兰庭晞也看不出我除了作息不良导致的低血糖,面无血色之外,还有什幺别的毛病,只是对我的随口玩笑,还是不高兴。

    “你这张嘴,怎幺连自己也不放过。”

    他皱起鼻子,有一种介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神态,好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教训我,只是最近我感到后者的成分越来越明显。

    小孩儿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我招招手,小孩儿听话地颠颠蹭到我面前,我正要敲他一栗子,教训一下他,不要太得意忘形,眼前一暗,嘴角被突如其来地亲了一下。

    嘴唇被伸出的舌尖舔了一下,只是即刻消失了,兰庭晞迅速退后,脸上有些红:“你嘴上沾了东西。”

    我微微眯眼,手指转了方向,捏住对方下巴,让他凑近了:“只有嘴上沾了吗,”嘴角有些引诱地翘起来,“那昨晚上你弄的呢?”

    我喜欢和兰庭晞做爱的感觉,那种好像难以克制的激烈与热情,却又有种十分小心爱护似的温柔,两者融合得微妙而协调,让人甚至有些着迷。

    无论是谁,都还是希望自己是被爱的。

    当然我也明白,兰庭晞大概是初出茅庐,性格又天真,第一次难免会认真,甚或冒出发傻的念头,当然听听也就算了,谁还当得了真啊。

    曾经还有人奉献出十八年的压岁钱,说要带我逃跑,和我私奔呢,最后结果都知道了。

    当然不能怪那个人,甚至我还有点可怜他,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血霉,被我招惹上。林与鹤有多变态,我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人,不知道被林与鹤收拾成什幺样,流放到哪里去了。

    不知为什幺近来总是梦到一些从前的事情,常常半夜醒过来,心悸喘气,浑身冷汗,之后也别想再睡着。

    睡眠不足就容易脾气不好,本来我的脾气已经很不好,现在更是坏出了一种新境界。

    作为唯一的炮火承受者,兰庭晞受到的对待简直惨无人道。

    半夜四点钟,我把人从床上踹到床下,很大的一声,伴随着呻吟,不知道有没有磕着脑袋。

    兰庭晞捂着脑袋站起来,我没注意他脸上是愤怒还是什幺,只是手指指着门的方向,声音是被扼住喉咙一般的尖锐和沙哑:“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滚出去,马上。”

    我坐在床上,还在喘气,满额头的汗,浑身在发抖,我眼睛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好像看到林与鹤就在窗帘后面,或者从衣柜的缝里,盯着我。

    他不会放过我,他说他不可能放过我。

    就算他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林与鹤从来都不想要我好过,生前如此,死后也要折磨我。

    无论生死,他都要囚禁着我。

    我听到牙齿在打颤的声音,但我没有反应过来是我自己发出的,直到被抱住了,兰庭晞的声音穿过重重雾障,穿破我的耳朵:“不要怕,不要怕,只是噩梦而已,不怕,我在这呢,不怕不怕,乖,不怕……”

    可笑,自己都是个小孩儿,还妄想来安慰我。

    我不领情,用尽全力地撕咬扭打着他,口腔里尝到血腥的味道,听到兰庭晞闷闷的哼声,但是箍住我的手臂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反而越收越紧,细碎的吻从眼睑落到嘴唇,满是那毫无意义的:“不怕,不怕,我在这……”的重复。

    最后我平静下来,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安慰奏效,只是歇斯底里是相当耗费精力的,我耗干了力气,仍旧不能摆脱,只好筋疲力尽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