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起因

作品:《玉簟春

    龙慕睡的昏沉,全然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断断续续的总是传来些异响,似乎是有人在说话。直到身边躺了个热源,他下意识的抱住,意识里又是一片漆黑了。

    沉睡了不知多久,方才悠悠转醒。定睛一看,自己正躺在书房里中凌昊平时用来休息的那张红木床上,周身俱无一物。就连刚才抱住的那股热源,都像做梦一般。

    他揉了揉眼,正欲起身。隔了一扇屏风,正听得有人在说话。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凌昊的声音,听得似乎还有另外一人。只怕是又在谈什幺国家大事,此刻出去,定会打扰了。龙慕想了想,复又躺下,假寐起来。

    身体的其他感知在这一刻都灵敏起来。虽然那声音已经压的很低,但仍是不受控制的钻入耳中,听了清晰。

    “宣海,本王扣了你三个月例银,你可有怨言?”

    龙慕听了仔细,原来是宣公公在。好端端的,凌昊怎会下此扣惩。明明,凌昊是很中意宣公公的服侍的。

    他一头雾水,只得再次听了下去。

    “扑通”一声,宣公公猛的跪了下来,语调是忙不迭地的紧张,“大王实在是折煞奴才了。”

    凌昊一边批着朱笔,不明所以的笑过,“本王知你受不得刑,故而扣了你三个月例银,你可服气。”

    宣公公哪会说得他话,恭敬道:“大王最是公正严明,奴才犯了大罪,大王已经是法外开恩,奴才感激不尽。”

    凌昊知他圆滑,放了笔,才道了正题,“你侍奉本王已久,总不能让你白挨了这三个月。你且去晏明殿,本王桌上有座七星玲珑金塔,倒也是珍物一件。本王知道你最近新置了宅子,你把它拿了去,在你府上做个闲时赏玩之物也好。”

    宣公公惊愕了当头,没想到凌昊连他置办了新宅这等小事都知道的清楚,宛如当头一棒,叫他错愕不已。

    但瞧了凌昊的一派自若,当即又回过神来,连忙磕头谢恩。

    凌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龙慕且翻过身,内里好奇,心想凌昊这是打甚主意,意味不明的。

    他犹思着,又听了脚步虚移。知是凌昊过来,忙闭了眼去。

    此时已值了日落,夕阳透了无数进窗,昏红色的摇晃。

    龙慕半眯着眼,小心的睁了条缝。当他看到背对着一地落阳,眉眼皆盛温柔的凌昊时。那棱角分明,明朗深邃的面容,叫他一瞬都忘了装睡。忍不住感慨,真真是好看。

    他不由自主的伸了手,待凌昊靠近,环了他的手臂,懒洋洋的挂在了他身上。

    “睡的可好。”凌昊在他身边坐下,替他理了理头发,不失时机的摸上两把。

    龙慕早已习惯,由他去了。想起刚才的事,忍不住问道:“好端端的,你罚了宣公公做什幺?”

    “他做错了事,当然要罚。”凌昊轻轻略过,板正了龙慕的肩膀,“这些不过是小事。你有功夫想这个,不如想想……今晚要怎幺喂饱为夫。”最后几个字完全是贴着龙慕的耳垂说的。叫龙慕好好唾了一声,“你就会胡言乱语。”

    一番说笑下来,龙慕也无暇再去想刚才的事了。和着凌昊闹腾了一阵,直到书房外有宫人来通报,指明了有内官求见。想来又是有事需要商讨,龙慕忙整了整衣着,有国事他也不便久留,忙在内官求见前匆匆退下了。

    清荷也领着一众宫人在外等候,见了太子出来,忙开始打点着。备了软轿,压了轿帘,一路左右簇拥着回了太子宫。

    接下来的几日,满宫都在打点着,大王已下了令,行宫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待了七月十五就要过去避暑。因着这些天宫中最是忙碌,所见之处,皆是奔走的宫人。

    龙慕本也不甚在意,只是过了三五日,宫中的人皆在准备行宫事宜,凌昊也不知在忙些什幺,时日真是无聊的吃紧。

    他逮了一日,问向清荷,“这几日怎地都没见小粒子来。”

    也难怪龙慕会想念小粒子了,这几日宫中只剩他一人最是悠闲。以往每日午时,小粒子都是准时来送药的,要不就是宣公公。只是着宣公公人上了年纪,最是恪守宫规,铁打似的无聊。倒是了那小粒子,端的是口甜舌滑,嘴甜伶俐。每每来了太子宫,若是凌昊不在,总是捡了宫里头的新鲜事说与他事,妙语开怀,时能逗人一笑。

    这几日闲闷下来,龙慕倒真有些想念了。

    只是清荷听了,略略有些吃惊,不自在道:“好端端的,太子怎幺提起他来了?”

    龙慕本是随口一提,只是没料得清荷语焉不详,避重就轻,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如此一般,倒叫他起了疑心了。

    “清荷,你老实些说。”龙慕正视起来,“你是从小就伺候我的,若有什幺事,可绝不许瞒我。”

    清荷也藏也藏不住,只好是放下了手上的活计,至了龙慕身边轻声道:“太子恕罪,不是小粒子不肯来,而是他现在根本起不得床。”

    这话听着都新鲜,龙慕发笑,“日上三竿,还不起床。”

    清荷更是小心翼翼,见着殿中无人,才说了事情始末。

    其实不只是小粒子起不得床,凡是七日前在尚书房伺候的人,这会子恐怕都躺在床上哀嚎。也不知事出何因,只知了那日约近黄昏之时。惩戒院的掌事公公就带了一群侍卫去了那些宫人住所,只说是奉了大王的命而来,接着就二话不说,各自按了条长凳,就打了每人三十大棍,就连宣公公也在其中。不过念在宣公公年事已高,可不受刑,只扣了他三个月的例银。

    龙慕听的恍惚,他思及了一下时间,才低声问道:“你可问过了,是因着什幺事才惩罚他们?”

    清荷低声道:“清荷多嘴问过一句,小粒子说,那些人就说了一句,他们胆大包天,竟然敢对太子不敬。”

    联系上下,龙慕略略思过,想到那日在书房听到的,下意识的捏了捏食指,立是明白了凌昊这般惩戒的原因。

    “你去准备一下。”从前虽然见多了宫人受罚,只是这次,龙慕总觉得心内不安,忙是道:“吩咐好太医院的人,不必吝啬药材,多配些过去。需得好好照料。”

    清荷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传话,太子吩咐的,他们定不敢不从。”

    待清荷退下,立换了别的宫人进殿伺候,龙慕左思右想又呆不住,干脆召了软轿,奔了御书房去。

    午后的悠闲叫人懒的厉害,龙慕免了通报就过门而入。书房里俱是凉浸浸的,房门一关满是凉意在身。龙慕放缓了脚步,走的越近,入鼻的,先是一股薄荷脑油的味道。

    寻着味去,那高高堆起的书案,龙慕越靠越近,就看到凌昊单手撑着额头,低着头正在闭目养神。

    凌昊手边摆着一个珐琅钵盒,打开一下,盒中全是透明油膏,正是薄荷脑的味道,提神的很。

    龙慕忽的有些心疼,凌昊日理万机,定是累了。

    他俯了身去,轻缓间抽了凌昊手中的奏折。

    “你好好休息。”龙慕扶了他的肩,试图把凌昊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过下一刻就皮肉相贴,十指相扣,龙慕被一把拽向了龙椅,周身立是圈的紧紧的,耳旁是点点温意,“等了半天才来,你须得陪着,免得本王发了梦。”

    龙慕脱口就想问“什幺梦”,转而一想凌昊的秉性,立是忍住了。

    “那好,我陪你。”

    彼时,书房内一片静好。午后慵懒的气息浓卷了二人,淡淡的薄荷脑油盈在手指上。交缠间十指相扣,有身边之人相陪,忍不住感岁月静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