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五六岁的时候，一日迈着小短腿外出“巡视”，附近十户八门都是他的“领地”。逗逗隔壁张大娘家的小黑狗，摸摸东头刘大爷家的小鸡娃，再对巷子里头旺达家的小可爱揩几下油。

    末了，拍拍小肉手，继续”为祸乡里“。

    村西头小董家是个富裕户，据说不知打哪儿弄来了一只孔雀，稀罕。

    自从那孔雀来了之后，董家大门紧闭，二门还有把门的。小包子那日从围观起哄的人群中挤着往里瞅，也只瞅到了高傲孔雀的翠绿尾巴尖。光华灿烂，分外夺目。

    董家关了大门，起哄架秧子的人群散去，小包子舔着刚卖萌换来的糖人，包子脸上粘着糖浆，流着哈喇子。

    瞅着闭拢的董家大门，回想着刚瞅到的那一抹翠绿，小包子舔着蜜糖一样的小糖人，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心里默默打了个主意。

    第二天，包子迈着小短腿，嘴里还叼着根稻草，一大早的出去玩耍。到了董家后院外的小道上，仰着脑袋，踮起脚尖，扒拉着比他不知道高上多少倍的院墙，计上心来。

    要不怎幺说我们包子小时候聪明呢，天资过人，聪慧伶俐。

    五岁的时候就知道借力使力，搬了董家后门巷子里的稻草堆，累的满头大汗，小脸脏兮兮的，心里很有成就感。

    搭上小短腿，爬上稻草垛子，丸子头上落上了几根小碎稻杆。“哎呦……”

    春风徐徐，包子废了九个包子的力气，才勉强扒拉上院墙沿儿。小短手扒在董家的后院墙上，惦着脚尖，抬着双下巴，忒费劲儿。

    努力都会有回报，累的一头大汗的包子，终于趴上了董家的院墙。

    “哇……”

    杨柳依依，翠绿的柳叶清风浮动，院内美景如画。

    一名年约八九岁的素衣少年，眉清目秀，端坐在窗边读礼记。鹅蛋脸，羽玉眉，淡色薄唇轻阖，在窗边展开一幅水墨画卷。

    “……！”

    包子人小腿笨，等到他扒拉上董家院墙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夕阳斜下，天边晚霞晕染出如梦似幻的人间仙境。瑰丽的霞光映照进董家的院子里，又洒进董家公子战力着的窗棱。

    “……！！”

    光晕照的小哥哥俊秀的面容看不真切。小包子睁大水汪汪的大眼，想要努力多看几眼像画中仙子般的小哥哥。

    里面仙气飘飘的小哥哥，立在案前，纸笔沙沙，提笔作画。

    小包子红着一张包子脸，托着腮帮子，看的入了神。

    天色渐晚，小包子趴在董家的墙头，看好看的小哥哥，看的忘记了时间，哈喇子还流了一墙头。土墙上的泥巴沾上了下巴。

    旁边树枝上的画眉、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圆溜溜的黑豆眼，瞅着那边胖嘟嘟的蠢萌小包子，交头接耳，鸟界八卦。

    神仙似得的小哥哥合上了书卷，翩然起身，淹没于晚霞投影下的董家大院。

    这次，小包子惦着脚尖，往上扒拉着，也没看清楚小哥哥远去的背影究竟到了何方。

    合上流着哈喇子的小嘴儿，望着小哥哥远去的饭厅方向，包子叹了口小气。还没看够呢。

    还想多看一会儿，看小哥哥会不会等会儿再回来。可又怕回去晚了他娘揍他。

    依依不舍再三纠结、衡量，包子还是迈着小短腿、连滚带爬滚下了稻草剁。临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哥哥，等我哦，明天我再来看你……”

    丸子头上插着几根麦秸秆，一路小跑奔回家，路上还顺手撸了一下张大娘家的大花猫。猫咪“喵呜！——”一声猫毛立起来，窜上院墙，怒视着远去的小魔王。

    到了家，他娘拿着锅铲站在大门口，包子做了个鬼脸，奔到堂屋吃饭。抓起刚烙好的葱花大饼，被他娘掂着刷锅扫追的满屋跑。

    “吃饭要洗手，知道吗！……说了多少次了……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还反了天了你……”

    跑的快了还摔了个大马趴。

    心疼的他娘拎起来给揉，“……兔崽子，见天上房揭瓦……今儿又跑哪儿野去了……”

    包子啃着饼傻笑，突然小下巴一抬，得意的说道：“看小哥哥去了……”

    “可好看了，跟天上的仙女儿似得。”

    小包子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小短手比划着，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有这幺好看……”

    他娘拿来湿毛巾，边给他擦小胖手。边擦边笑他：“男女都分不清，才多大，就知道看小姑娘了……”

    “是小哥哥！”

    包子嘴里咬着一大块饼，跟他娘强调。

    “好了，好了，是小哥哥。吃完了赶紧去洗澡，洗完澡赶紧睡。瞧你这一身的土，这下巴上怎幺还有泥巴……兔崽子，非把你娘累死不可……”

    “嘿嘿。”

    吃着香喷喷刚出锅的葱花油饼，抬着双下巴，让他娘给他擦脸。坐到小板凳上，小短腿都站不到地面上，脚尖还得踮着。

    就那也吃的心满意足，又伸出爪子，抓了俩芙蓉糕，往鼓囊囊的小嘴儿里塞。

    “祖宗，慢点吃，又没人给你抢，饿死鬼托生的……”

    他娘拎起小板凳上的包子，坐上饭桌上的大椅子。给小包子夹了块凉拌黄瓜，蒜薹炒肉。胃口好的包子，嘴里的大饼芙蓉糕还没咽下，就张嘴接住他娘递过来的黄瓜，小肉。香喷喷吃的一脸满足。

    “东宝……”

    “唔……爹……”

    正摆晃着小短腿，一手葱花油饼，一手芙蓉糕，一嘴凉拌黄瓜的小包子，见到他爹从地里回来，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奔到他爹面前，举着葱油饼，给他爹吃。

    “今天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男人拎起来包子抱到手臂上，咬了一口包子手里的油饼。

    “来擦把脸……”

    包子他娘拿来湿毛巾，递给男人，接过了包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完饭。

    “爹，给你吃这个……”

    “东儿乖……”男人接过包子递过来的芙蓉糕，咬了一口。又夹了块牛肉，放进自己老婆嘴里，面露宠溺。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女人，这会儿脸颊绯红，娇俏着一张脸。

    “羞羞……”

    包子看着面前名目张胆秀恩爱的爹妈，刮刮肉肉的脸蛋。又拿了一块芙蓉糕，蹦下了椅子，“我吃饱了……”一路小跑，跑的没了踪影。

    后面传来他娘的喊声：“慢点，祖宗诶……”

    晚上吃完饭，爹娘到大门外跟街坊四邻乘凉、唠嗑。

    小包子咬着芙蓉糕跑到了后院，扒拉上石桌，一个屁股蹲，坐在了石凳上。望着天上银盘似的明月，抱着小手许愿道，长大了要给漂亮的跟神仙似的小哥哥做媳妇儿。

    许完愿，连嘴里的芙蓉糕都更甜了，乐滋滋的回屋，裹进小被子里睡觉。

    梦里不知梦到了什幺，

    卞咂卞咂嘴，抱着小被子翻了个身又进入美梦。

    晚上，小包子翻身蹬被子，胖嘟嘟的小短腿耷拉在床沿儿。乘凉回来的他娘坐在床边，叹着气帮他把被子捡起来，又拿来一柄蒲扇给他扇凉。徐徐微风袭来。小包子舒服的翻过身，又卞咂起嘴。

    他娘凑近了，想听睡梦里的包子在说些什幺，又做了什幺稀奇古怪的梦。凑近了一听——

    ……

    窗外的蝈蝈蛐蛐齐名，也已深，街坊邻居都回家就寝。

    他娘笑着，转身对刚洗完澡进屋的他爹说，“瞧你崽子，还没锅台高，已经想着娶亲了。”

    他爹大笑着擦了把湿漉漉的粗硬短发，看着床上睡的四肢朝天，冒着鼻涕泡的崽子，蹑手蹑脚磨他娘，揽着他娘的腰身，出了外屋。

    第二天晌午，一个包子关在里屋的炕上，赌气，谁叫都不理。

    梦里他抱着小哥哥舔了一脸口水的事，怎幺能随随便便告诉隔壁的张大娘呢？害得自己被张大娘家的孙子狗蛋儿，嘲笑了一路。

    被他娘侵犯个人隐私的肉包子，一个人躺在里屋的炕上，肚子饿的咕咕叫。早上只吃了半块芙蓉糕，一大早赶到董家，堆草垛，爬院墙，待到快晌午，也没见到那天好看的小哥哥。

    小包子有点蔫儿，躺在炕上，小手摸着胖胖的小肚皮，见不到小哥哥吃饭都没胃口。

    一阵馋人欲滴的香气透过门缝，悠悠扬扬，飘到包子的上空，吸进包子的鼻子。

    “咕噜……咕噜……”

    小包子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他娘端着一盘刚做好的菜，站在门口，拿筷子扒拉着菜，让菜散发出香气。

    “东宝儿，娘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跟隔壁的张大娘说你的糗事了，快出来吃饭吧……”

    一想到昨晚包子在睡梦里包子脸红红的，说的那些话。包子的娘就忍不住想笑。

    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里面别别扭扭的声音：“是酸辣鱼吗？”

    小包子隔着门，不想如他娘的愿，又嘴馋坚持不了多久的问道。很生气又禁不住美味的诱惑。卞咂卞咂小嘴儿想出去吃，又觉得没面子。难道我不要脸的吗？

    “今儿中午娘特意给我们东宝儿做的酸辣鱼，你爹还出去给你打你爱喝的米酒……”

    他娘在屋外笑着回道。年纪小小，脾气还挺大。如果不是他爹拦着，早扒了他裤子揍他了。

    小包子在里屋纠结了老半天，外面的香气勾出肚子里的馋虫。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东宝儿，瞧爹给你打回来什幺了……村东头老刘家刚出锅的米酒糯米团子……”

    扑鼻的香气窜进来，包子想着软软糯糯的糯米团子，还有香甜的米酒，入口即化。摸着肚子，咽了口口水：“好吧，本包子就原谅你们一次……娘你以后再随便说本包子的隐私，我就不吃饭，把自己饿瘦了……让你没有可爱的包子抱……”

    “噗……”

    他娘在门外，听到屋里奶声奶气的包子发笑，他爹在外面低头看着他娘，暗暗替包子赔不是。

    小包子趴上床沿上，小心翼翼的下床，腿儿太短，够不着地。好不容易下了地，奔出房间，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狼吞虎咽。

    他娘在旁边直叫他吃慢点，饿死鬼托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