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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错生

    “上阕有‘春’,下阕还有‘春’,是不是有点重了?”娥皇轻点着“临春谁更飘香屑”中的“春”字,微笑着说道,仿佛在教导着一个幼小的孩童:“此处改为‘风’字会更好一些。”

    重光托腮思索了一会儿,拍案道:“好!就改为‘临风谁更飘香屑’!”他又举起一觥酒,一饮而尽。他感到颊上有些发红,便靠在了娥皇的怀里,望向了窗外清亮的月。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重光在娥皇的怀里睡着了,他像一个小小的孩子,安睡在母亲的怀里。

    与此同时

    “大人明天就要走了,可否留下一首词给小女子作个念想。”蒻兰看向陶谷娇羞地说道。

    陶谷含笑吟了一首词:

    风光好

    好姻缘,恶因缘,奈何天。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

    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待得鸾交续断弦,是何年?

    翌日,北宋使节陶谷要离开南唐时,重光设宴招待。

    宴酣之时,重光让一个歌伎出来唱歌劝酒。

    此刻,陶谷看见了前些日子同他欢娱的女子抱着琵琶走了出来。

    “好姻缘,恶因缘,奈何天······”轻柔的琵琶声伴随着女子清亮的歌声在空中回荡,那一刻,北宋使节陶谷满面羞红······

    宴散,重光独自坐在宫殿外的石阶上,天空中白茫茫一片儿,什么都看不见。

    方才在宴上,他狠狠地羞辱了北宋使节一通,满足了自己心中报复的快感,可那快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了。

    一片枯叶飘落,在风中远去,他顿时觉得自己很渺小。

    他无法照亮这个时代,甚至要被这个时代同化。

    他之所以能看得高远,全是因为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缘故;现在从巨人的肩膀上摔下来了,他什么也不是······

    天不知不觉地黑了,重光回到寝殿,殿中未点灯烛,唯有天地间最自然的月光照亮着这一方小院。

    月,未曾真正地满过,亦未曾真正地亏过。

    娥皇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拨动着烧槽琵琶,唱着重光写下的《木兰花》。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第18章三

    使节陶谷走后不久,北宋又派了一位使臣魏丕出使南唐。

    “这个魏丕,据说是个武将。”重光凭栏望月,托着下巴:“可以好好欺负一下!”

    他对着天上的月亮调皮地一笑,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同母亲玩闹。

    翌日

    重光在升元阁上设宴,邀魏丕及朝中众臣前去饮酒赋诗。

    宴初,还是清晨,东升的旭日将点点红光洒在杯中微微晃动,泛着涟漪的酒面上,重光看着杯中之物,仿佛在看着一幅先用暗红渲染,再用鲜红调色的油画。

    他举起杯,一饮而尽,顿觉通身和暖,颊上微红,如沐初阳。

    再饮,复而三饮,温甜的酒水淌过干涸的喉咙,在腹中汇聚成一股浓浓的醉意,一股让人渴望永远沉醉其中的醉意。

    但愿长醉不愿醒。

    重光看着刚刚盈满,复又成空的酒觥,虽然知道不可能长醉不醒,但至少可以劳苦的身体稍微安歇一会儿,让痛苦的内心稍微放松一点儿。

    他看着坐在上首位的魏丕,正如同他喜欢戏弄北宋使臣一般,虽然改变不了南唐被北宋欺压的事实,但至少可以在面子上为南唐争一口气,满足一下南唐臣民心里报复的快感,哪怕只是短暂虚无的快感。

    酒酣之时,重光环顾楼台四周,这座他亲眼看着竣工的楼阁,他好想听别人赞美它一下,哪怕只是阿谀的奉承。

    “饮酒不足以尽兴,我们来临场赋诗可好?”重光看向魏丕:“听闻大宋多才子,就由魏使节先来吧。”

    “魏丕乃一介武夫,不敢让江南国主见笑。”魏丕一番推辞后赋了一首诗,继而满座皆惊,尤其是当他念出最后两句的时候,重光颜色大变。

    “朝宗海浪拱星辰,莫教雷雨损基扃。”

    宴散,已是午时,重光坐在宫内莲花池的边上,池中的莲叶像一个个绿色的盘子朝天张开,柔暖的熏风吹动了重光身上宽大的袍子,仿佛吹动了一潭死水,粉白的莲花随风飘动,像那白净的,略施脂粉的姑娘的脸。

    重光嗅着满池的清香,今天的日头有点暖,不像往常一样烈。他抬起头,望着天上那发出万丈光芒的太阳,就像小时候生病,躺在房间里那样。

    对于阳光,他一直是敬畏的,亦是憧憬的,就像看待父亲一样。

    他低下头,看着阳光之下的草木和草木下的阴影。登基以来,他高高在上却无法操纵别人的命运,掌控别人的生死,改变朝代更替的规律,只能默默地看着身边的一草一木从生到死,看着宫中的建筑从泥土砖瓦到亭阁楼宇。

    然而这一切在别人的眼中却是那么地渺小不堪,为了守护它们,他必须像供奉天地神像一样供奉着北宋,以免不慎教“雷雨”损了基扃。

    望着挂在天上的太阳,他这个九五至尊跪了下来,张开双臂,感受着从天而来的照射。阳光普照万物,却因为万物,所照之处必有阴影。

    高高在上的太阳是否也有着和他一样的痛苦和孤独呢?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了孩童嬉闹的声音,重光站起身走了过去,只见他的弟弟从镒正抱着自己的小儿子仲寓玩耍,仲寓的手中拿着一朵莲花。

    “皇兄!”看见他,从镒便抱着仲寓向他跑来,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今天我和寓儿去宫外的寺庙里玩,我们用泥土捏了一个佛像,一个小和尚用这朵莲花换了它。”

    “那你们为什么会同意和他换呢?”重光蹲下来含笑抚摸着弟弟的头。

    “因为他说,佛像是死的,莲花是活的;佛像是我们用手捏造的,而莲花却是自己长出来的!”

    重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莲花,良久,他笑着对孩子们说:“可是现在被摘下来了,她很快就会死的,以后不要再把莲花摘下来了。”看着孩子们垂低下来的小脑袋,他伸手接过仲寓,又牵上从镒道:“不过她里面的莲子还是活的,我们将它们种到莲花池里,来年它们还会长成莲花的。”

    “好!”孩子们复又笑道。

    重光带着他们向莲花池走起,阳光下,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孤儿院的兄弟姐妹们牵向海边的少年。

    那一天,他们一直玩到了华灯初上。

    当落日滑下宫墙,桥上五彩的宫灯发出了微黄的光,重光牵着孩子们的手笑道:“我们回家吧。”

    灯光下,他觉得夜路不再那么黑了。

    第19章四

    四面的山峰环绕着这个